“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這次宋陽沒再長篇大論,隻輕聲說了這一句。而後耳中明明白白地聽到公主絲幔中,有一個輕而又輕的女子聲音,低低喝了聲:“好!”隨即任小捕的聲音響起,也很輕:“好在哪?他說的啥意思,姐姐聽得懂?”
宋陽中選,並沒急著走向中選者所在的席位,而是轉身麵對東方遙遙一拜,向另一世上提出“少年強”、“天行健”的先賢拜謝,旁人隻道他從“天地中領悟”,此刻在拜謝天地。
正行禮中,忽然傳來“咚”地一聲悶響司馬大人正一拳砸在桌案上……他才剛從“天行健”之說中回過神來,滿臉驚喜模樣,再見到宋陽正“向天地行謝禮”,老先生這才明白自己有失態了,一時間手足無措,一半是為了掩飾,一半出自真心實意,幹脆隨著宋陽一起,長身施禮,一並拜謝天地。
他旁邊的太守愣了愣,隨即醒悟,這是個對上能顯敬畏、對下則顯謙懷的大好機會,也起身一起麵向東方而拜。太守一動,台上諸多官吏也都急忙起身、跟隨。
台上眾官拜謝天地,台下不少百姓也有樣學樣,轉眼之間台上台下一片肅穆,任小捕低低地聲音又從絲幔後傳進宋陽的耳朵:“這麼多人一起拜天地……”
旁邊那個女子輕笑著糾正:“拜謝天地!”
宋陽禮畢起身,向著二傻和蕭琪所在的席位走去,可是還不等走過高台,台下驀地傳來一個語調輕蔑、發音晦澀的笑聲:“喂,小子,慢走一步,問你個事兒。”說話的是個肥胖大漢,膚色黝黑塌鼻狹目,頸下掛著一隻明晃晃的黃金項圈,衣著顯眼,全不同於南理服飾。
在胖漢身後還跟著七八個人,打扮都和他相似。宋陽以前幾乎沒離開過小鎮,談不上見識,但也能認得出這幾個都是吐蕃人。
吐蕃屢屢犯邊,侵擾南理,但兩國表麵上還是友好睦鄰,仍有通商往來,常常會有吐蕃商旅深入南理,燕國也是如此,當年榮友全就是打著商人旗號入境來殺宋陽的。
從來南理朝廷就有嚴令,為了不給吐蕃落下刀兵借口,要保護州官保護這些吐蕃商人,一來二去更助長了他們的氣焰,吐蕃商人在南理境內也跋扈得很。
宋陽止步,循著聲音望了過去:“說。”
吐蕃首領咧嘴而笑:“你們這是幹嘛呢?說是唱戲不見你們畫臉,說是耍猴又聽不見敲鑼……”話沒說完,周遭已經怒罵聲起,秦錐幹脆二話不說,邁步就要下台,宋陽卻伸手攔住了他。
秦錐聲音低沉:“此事與你無關。”他是好意。要是秦錐、紅波衛出手,那幾個吐蕃人無論打死打殘,事後自有紅波府撐腰;可要是宋陽動手,朝廷或許就是另一種態度了。
宋陽搖頭,他有自己的道理:“我要是已經下台,你怎麼收拾他們我都不管;可我還在台上,這夥子人就是搗我的亂。”任小捕本來已經翻臉,但一見宋陽攔住了秦錐,知道他要管這件事,當即傳令紅波衛按兵不動。
此時台下青陽百姓激憤,若非官兵苦苦阻攔早就衝過去活拆這幾個狂徒了,太守大人也沉下了臉,但公主不吱聲,他不敢傳令。
在眾人斥罵聲中,吐蕃首領做出恍然大悟狀,放聲笑道:“你們在選南理奇士?隻要有所長就能參選?哈哈,正好。”說著,伸手把肚皮怕得啪啪響:“我能吃,在吐蕃就是出名的飯桶,能不能上台,靠著這副肚皮過一過南理奇士的癮。”
南理眾人更怒,宋陽卻隨之笑道:“恩,吐蕃盛產飯桶我倒是早有耳聞,今天見到了個活的,開心得很。”
轟的一聲,台下青陽城百姓盡數大笑,故意放開聲音,能笑得多響亮就笑到多響亮。
吐蕃首領漢話不錯,但畢竟不是母語,比不得宋陽“土生土長”,沒法和他轉繞文字功夫去鬥嘴,惱怒之下口中嗚哩嗚嚕,用家鄉土話咒罵。
宋陽轉頭望向任小捕處,先躬身施禮:“草民齋心不齋口,請公主掩耳免得驚擾了敬聽。”說完回過身來,伸手一指吐蕃首領:“飯桶,我糙你嘛。”
宋陽聽不懂吐蕃話,但知道對方在罵他,前世加今生宋陽從來都不是挨罵不還嘴的性子。
南理百姓誰也沒想到,剛剛還在台上鏘鏘布道的青年才俊,一下子就變成了個潑皮少年,直接罵出市井髒話,齊齊都是一愣,而片刻後再度放聲大笑,就連一向刻板的老學究司馬大人也手撚胡須哈哈大笑。更有無數人不約而同,學著宋陽的語氣手指吐蕃商人齊聲大罵:“飯桶,我糙你嘛!”
千萬人齊聲惡罵,聲音驚天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