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生涼,一掌重重壓在肩上,我驚嚇轉身,卻見狗剩子喘著粗氣,躬身彎腰,欲語不能。
“你小子說輕功好,我隻當你是勤奮好學,可沒想到,我這先行一步不說,眼見你奔雷閃電一樣從我旁邊飛過去,不是天賦異稟打死我也不信,累死臭乞丐了。”
說完,狗剩子一屁股坐在地上,胡亂抹著額上的汗水,一些汙垢被擦掉,顯現出原來的皮膚,竟然白淨非常。
崇狸冷笑道:“我是走獸,自然善於奔跑;加上衡兒的功勞,最近修為大長呢,可不是你這肉體凡胎比得了的。”
狗剩子仰麵看著崇狸,解下腰上的酒葫蘆遞給他,道:“既然你輕功了得,幫乞丐打壺酒,我是累得走不動了。”
崇狸看著髒兮破爛的酒葫蘆,原本狹長媚人的丹鳳眼頓時圓瞪起來,兩頰微鼓,帶些不可置信的薄怒,轉而看我,無聲控訴狗剩子的無·恥言行。
我被崇狸鮮有的嬌憨可愛迷得不知今夕是何年,反而“啊?”了一聲,崇狸隻當我是不在乎,竟一跺腳,抓過酒葫蘆,眨眼就不見了。
好一個你竟然幫他不幫我,不理你了,萌殺我也。崇狸平日清冷霸道慣了,這會撒嬌可憐,倒叫我魂不守舍,予取予求了。
我在狗剩子身邊坐下,端詳著他的側臉。清秋子師父說過,天庭飽滿,山根隆起,唇豐眉濃,乃貴人之相,即便身為下賤,也非池中之物。況我見他骨骼精奇,額上擦幹淨的皮膚甚是白皙,怎麼看都不像是乞丐。
“我臉上生出花了?”
我被一語驚醒,問道:“你為什麼要救城中少女?”
“不是跟你說過了嗎,城中少女躲家裏不出來,我整天就隻跟一群膀大腰圓的粗爺們兒大眼瞪小眼的,有什麼意思。”狗剩子忽然來了興致,兩眼放光,“往日街上花紅柳綠,大姑娘小媳婦一個搭一個,小腰扭得乞丐心癢癢的,那手段白白的,就跟你這不差,真想摸上一摸,做鬼也風流啊。”
我笑道:“狗哥也是性情中人。”忽而耳邊受風,便被一股力量扯了起來,轉眼就看到崇狸把酒葫蘆扔下,狠狠將我窩進懷裏,退了兩三步,道:“我憑你是看男人還是看姑娘,總之你不能看衡兒,更不能摸!”
我瞧這架勢,倆狐狸耳朵都冒出來了,撇得低低的,狗剩子還嫌不夠亂,道:“我偏看了,摸了,你能怎麼樣!”
話音一落狗剩子一隻髒手便襲來,正要碰上我的手,崇狸抱緊我縱身往高空一躍,愣是跳開了三丈長,喉間低吼不斷。我趕緊息事寧人,道:“狗哥跟你開玩笑呢。”
隻見狗剩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遠遠喊道:“過午了,再不趕路,今晚到不了陰山腳下的泣露邦。露宿荒郊野嶺倒不要緊,路上妖怪可多,卻不都是像你這正經修仙的,到時候或是被吃了,或是被奪了內丹,再慢慢鬧吧。“
我戳戳他的胸口,小聲道:“走吧。”
崇狸斜眼看了我一眼,眸光時而熾熱時而淡漠,反複無常,忽而哼了一聲,扔下我便走了。
“等等我!”
三百裏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若有良駒寶馬,五個時辰倒也緊緊的夠了;若是步行踟躕,隻怕兩日還不到。他倆是良駒寶馬,我便是那步行踟躕,崇狸帶著我走一陣歇一陣,追趕著太陽墜進扶桑,又追趕著月亮半遮半羞。
終於是趕到泣露邦。要說這名字也起得刁鑽無緒,明明是邊陲小城,連樹木灌叢都不甚蔥蘢,土牆高砌,風裏夾著厚重的黃沙,偏要叫個泣露。
走進城邦中,雖然燈籠燭火尚未全熄,酒肆客棧也還零星開著幾家,但不知是看不慣蠻荒,還是冥冥中煞有其事,我覺得氣氛有些異常。
為何每家每戶門前必定插著辛夷,懸著桂旗。
不消多想,狗剩子尋了一家客棧,名喚錦源客棧。隻見鎮店的是個身段凹凸苗條的老板娘,穿的是一襲紅豔豔袒胸露肩的衣裳,端的是一身赤條條風情萬種的風·騷。
一見來客,立刻招呼了小子待客接物,狗剩子一見美人立刻蜜糖似的黏上去嬉笑打鬧,問得老板娘叫煙蘿,芳齡二十三,有這錦源家私,沒那婚配兒郎。卻沒問得還有沒有空房,價值幾兩。
煙蘿且跟狗剩子說笑,媚媚的眼子往崇狸身上剜過來,溫柔得厲害。
我故意捅了捅崇狸,道:“回眸一笑百媚生花,柔情似水風韻猶存,她可當得?”
“當得。”
我怒道:“不許當得!你是我的夫君,再看她我就不要你了!”
“衡兒吃醋了。”崇狸深情凝望著我,清冽的眸光中分明浸透了笑意,我撂開他的手,堵氣道:“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將來我若見到比你更美的男人,一定帶回來氣死你。”
崇狸沉聲:“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崇狸歎了口氣,道:“我是在想,你從來沒有那樣給我拋媚眼,使心計勾·引我,我怎麼就放不下了呢。”
“三位客人請隨奴家上來,這邊正有空房。”
我們三人跟在煙蘿身後,狗剩子一刻不停盯著老板娘搖擺的腰肢,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我偷偷瞄了崇狸一眼,他卻毫不避諱地轉頭看我,我立刻正了視線,亦步亦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