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猶自在自憐自艾,回過神時,但見得紫珞姐姐在看她。
“在想什麼?這麼傷心?”
金璿鬱鬱的看著她:
“怎麼辦?小七舍不得你走!小七更想看到大哥和姐姐可以白頭到老……姐姐,你跟大哥,這是怎麼了?當真就不可以再好好的待一起了麼?大哥那麼在意你,姐姐對大哥也非無意,為什麼……”
笑容自紫珞的臉孔上散去。
“好了,七丫頭!別提這些事了……”
“姐姐……”
“七公主,別操心我的事,我心裏有分寸……說吧,這個時候過來,有什麼事……”
金璿見她絕口不肯提金晟,神色又是一黯,才將來意說明:
“父皇想見您!讓我過來請姐姐進宮吃頓家常便飯!”
紫珞想:隻怕宴無好宴,旭伯伯又要來動之以情,想留住她。
跨進禦書房,房內已經常燈,滄帝正靠在龍椅上打著瞌睡,總管張全本想回稟的,紫珞搖了搖手,示意他別出聲。
她坐到邊上,靜靜的看著這個富有傳奇色彩的帝王,二十幾年如一日,白發漸染雙鬢,雖威儀依然,卻已失盡了十六年前鼎盛的風華。
歲月不饒人,刀刀催人老。
他不是母親最初愛上的男人,卻是母前至死才頓悟愛的入骨的那個。
當她將包著母親骨灰的那隻錦囊,遞到滄帝手上,將母親那一句遺言轉述給他知道時,她看到滄帝的手止不住的在顫,一雙手珍惜的摩娑著錦囊,老淚縱橫。
“今生福薄,歎緣淺,道是情深,萬裏天涯不見。問君可願修來生?小軒窗,細梳妝,秋水望斷盼他朝,若有幸,再締緣……”
這是母親的遺言,也是無法彌補的憾事。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紫珞,你來了?”
皇帝已醒。
“是!旭伯伯,您要是覺得累,便去躺躺……”
紫珞走過去,未施君臣之禮,隻行了晚輩的禮數。
明黃的龍袍上,佩了一個香囊,那裏藏著母親的骨灰,母親的魂。
龍案上,疊著一大撂未批的奏折,玉璽的邊上另外放了一個鏤鳳雕凰的錦盒,那東西,紫珞認得的,就是當初滄帝送與她的那個藏著皇後鳳印的盒子。
十六年前,淺龍灘上,滄帝想帶母親入宮,母親揭開容顏盡毀的臉孔,對南北兩帝說:殘破之身,隻求片刻安寧,山林之地,可容陋容,富貴門庭,難得福氣。
那個時候,滄帝並不知道母親身上發生過什麼,但他全然不介意,還是想要立她為後。
母親拒絕,滄帝愛烏及烏,卻將鳳印為聘,許還是孩子的紫珞一個承諾:
他朝,朕的子嗣中,誰要是娶得丫兒,朕就將皇位傳與誰——並執意將鳳印留到了母親手上,方答應與詔帝荀天照從此修和,不再興兵。
滄帝看到紫珞將目光落在鳳印上,微一笑:“你與我金氏皇族終是有緣的不是!”
一頓,又道:“丫頭,我知道人誌氣高,全不把皇後之位放在眼裏,就像你母親一樣,可是女孩兒家總該是要有個歸宿的……”
“旭伯伯這是想勸我什麼?您覺得我與金晟還有可能麼?要是不拆穿,也許大家可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就這樣糊裏糊塗的湊合下去,如今,世人皆知我是雲遲之女——不可能了。旭伯伯,我與他天生就是一對冤家對頭,以後走不到一塊兒了……再則,丫兒對於丈夫之選,甚是苛利,伯伯的幾位公子,皆不合我意,故,還請伯伯早些斷了那份念頭,趁早為北滄擇定皇儲……”
“我說過,誰娶你,我便立誰為太子!”
這話的份量,可有千鈞之重。
她將目光收回,又惶恐,又無奈,說:“旭伯伯立誰為儲君,和紫珞的歸宿,那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您作為帝王,英明神武,知人善用,從不會讓個人的情緒影響到國家大業。丫兒覺得,您應該繼承稟承這種作風……”
滄帝笑笑,露讚許之色,接下去又道:
“皇儲一事,先擱著。丫頭,我且問你,你當真執意稟承小遲的臨終之言麼?金晟素來知道如何取舍,倒是你,你是怎麼一個心態?他們皆說彈劍一笑,恩怨皆消,這是江湖兒女慣有的胸襟,丫頭不讓須眉,可不能學了那老迂腐,隻知一味的墨守陳規!”
紫珞想了想,感覺滄帝似乎很偏向金晟,他極有意想玉成他們的婚事。
“伯伯,您以前好似並不待見他的……”
“嗯,因為伯伯我現在突然發現金晟的性子極像我年輕的時候……所以,心裏很想你們和和美美成百年之好。我可是想了你十六年了,當年的時候,我就見著你歡喜,如今,小丫頭出落的如此聰明水靈,誰家長輩不念著自家的後人,總歸盼著肥水不入外人田——”
說到這裏時,滄帝往殿外看看,卻見李全走了進來,同時進來的還有蕭王金晟。
看到金晟,紫珞心下明白:滄帝這是想要穿針引線來了,心頭不覺深一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