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書本死死的盯著經書細瞧,聽到這話,又開始吹胡子瞪眼起來,心下驚怪,忍不住叫起來:“哪還有破綻?”
好鬱悶,自己幾十年書法經驗,盡會看走眼——不光看走眼,而且破綻還不止一處,尚書大人臉孔有些掛不住了,真是好生丟臉。
他怒瞪,素衣女子卻淡淡一笑,如拂麵而來的春風,讓人覺得愜意,尚書大人不覺一呆。
紫珞則凝眸睇著呈於三位大人跟前的蠟紙:“可否借所謂罪證以及禦園所寫的舊紙一用……淩嵐可讓那破綻無所遁形……”
三位大人私下一議,讓人把兩張紙箋送至她跟前。
紫珞雙手執紙拎在半空,示意所有人看:“問題就出在這裏,大人們且瞧明白了,這兩種字體,所用之墨,截然不同。”
她這麼一說,眾人皆翹首而看,但哪能看出什麼名堂。
靜一師太,瞄了一個眼,眸底的笑,漸深濃,似乎在讚:真是一個心細如塵的孩子。
“別故弄玄虛了,直截了當的說明白了,這墨有什麼問題?”
安王支著下巴,迷惑的眨著眼睛,對於這種東西,他是從來不會去研究的。
紫珞放手中的宣紙,繼而取來硯台上的漱金墨,說道:
“這是漱金墨,是官墨,又稱瓊墨。那日,宮中禦園所用之墨就是這種墨!這事大家皆是知道的是不是……”
說到這裏,她又放下漱金墨,轉而將那“罪證”提在手上,口語一變,道:
“但使用在這‘證據’上的墨,卻不是瓊墨。
“這種墨,稱之為煙墨,也是民間慣用之墨——
“幾位大人,淩嵐這些日子以來或身居待嫁館,或深居蕭王府,書房四寶皆為北滄官用之物,若有書信往來,所用之墨必為瓊墨,再無別他……也許,大人會說煙墨是尋常之物,民間廣用。這話倒也實情,可偏偏這卻不是一般的煙墨……”
“怎麼會不是一般的煙墨?”
安王聽得心癢難捺,忍不住跳了過去,好奇的接過那漱金墨,再往那紙片上直瞧,實在想不到這當中有那麼多的玄機。
他不是行家,哪能看出裏麵有什麼花樣,臉上頓露驚奇之色:“奇怪,你怎麼懂得那麼多?”
“家父對墨頗有研究,淩嵐跟著便學一些!”
紫珞笑笑,將淩落下來的幾縷青絲綰到耳後,纖纖身姿,傲骨錚錚。
金賢看著這個溫潤如發光美玉似的女人,第一次發現,自己竟有些敬佩起她來:“嗯,你且說……”
“本王來說……”
金晟忽站了起來,大步跨來,將那兩張紙執著手心看著,而所有人的目光則聚集到他身上。
“煙墨產自我北滄東峰峽,可分幾種,一種民間所用,有香墨和本色墨之別,一用官家專用,名為珍墨——
“這珍墨,幾百年來為諸國官家通用,主要是因為它穩定好,文案經久不退色,字跡鮮亮百年一如初,才被各國的官衙所認可,可它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遇水易化……
“百餘年前,我北滄因為這一缺點,在軍事戰略上曾出現過重大失誤,致令我滄國差點崩亡,於是,後繼之君痛定思痛,命人改良官墨,十年光陰研一墨,終於製出瓊墨為北滄官府宮廷所專用。
“此後,君王便禁令再不得生產珍墨,自那時起,民間便再不見珍墨足跡。如今即便有,那也隻是前代流傳下來的——”
低磁好聽的嗓聲透著一股威儀,徐徐道來。
他是一個學識廣博之人,知道這些並不奇怪,而由他之嘴說出來,似乎更有說服力,可以有力的說明如今這世上再無珍墨可尋。
紫珞揚眉而笑,接過話:
“王爺說的極是,如今這珍墨,是打著燈籠也難找一了……而今日罪證上所用之墨,就是這失傳百餘年的煙墨極品——珍墨中的奇墨:暗香珍墨。
“幾位大人,試問當今世上,還能使用上珍墨的,能有幾人?何況此墨還暗含幽香,當年出品時就稀有,這百餘年時間下來,若不對它加以妥善珍藏,早該被風化潮蝕,再不複當年之香……
“故,依淩嵐看來,那在背後故意為禍的主謀人,實該是你們北滄朝中舉重若輕的老輩重臣……那人故意仿我筆跡,意圖亂皇族和氣,欲壞兩國友善……卻不想在字墨之上出了紕漏……”
“等等,這也說不通啊,若是我朝中人做的手腳,又是善書懂墨之人,人家怎麼可能笨的種下如此大的漏洞?”
安王以手勢做了一個停的手勢,皺起眉直叫。
紫珞哪會被問倒,但見她從容一笑,緩緩道來:
“回安王殿下話,百年前的珍墨和百年後如今使用的瓊墨,同出一個官窯,所製成品,外形一模一樣,若不說破,估計無人可堪破其中奧妙。
“也許就因為這樣,那使墨之人才在不經意間生了大意之心,落下這個大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