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真有心禍亂金氏皇族,那也得站穩根基後,容得我南詔天災消盡後方能動手不是……這樣草率行事,事成的話,也許是對南詔有利,事敗,帶給詔國的是又一場戰亂。這絕不是淩嵐嫁來北滄的初衷!
“世間萬事,皆有輕重緩疾之分,關乎百姓蒼生,淩嵐怎麼可能做自毀活路的蠢事……這些所謂的密函,純屬栽贓嫁禍,幾位大人若不信,可細看淩嵐所寫之字,裏麵大有奧秘所在……”
慷慨言罷,她往案前凳上坐下,低頭往宣紙上落下筆去,不一會兒寫妥,吹幹,讓邊上衙役將其呈上。
案桌前,三位大人湊在一起看,臉色皆莫名一變。
一直不說話的禦台史年紀最老,他哼一聲,用驚堂木一拍,大叫:
“大膽淩嵐,你寫的這是什麼?最多也隻能說這是書法上稍有不同而矣……居然膽敢搬上公堂上戲耍朝堂重臣!”
紫珞站起,身姿婷婷又福一禮,依舊不慌不忙,接話道:“對,就是書法字體上大有不同!”
“哼,單憑字體書法的不同,便想試圖推翻這些密函非出自你的筆下,豈不是太過荒謬……”
“禦史台大人,這非荒謬之論,且聽淩嵐慢慢道來……”
禦史台拍案而來,冷笑:“淩嵐公主,你想戲弄我們到何時?”
安王雖也覺這種說法很不合邏輯,可他看不慣禦史台一杆子全部否定的態度,目光一轉,擺擺手,笑著岔話道:
“那個,李大人啊,既然是審案,總歸得讓案犯把道理一五一十的說明白了,是不是狡辯,我們這麼多人,豈會容她蒙混過關了去……你就讓她說嘛……淩嵐公主,請繼續往下去!”
紫珞謝過,禦史台這才臭著一張臉悶悶的坐下。
清王睇一眼,讓衙役將那剛書寫好的宣紙取過去,盯著端莊的顏體字,以及密函上的墨跡,沉吟著問:
“公主,且說說這裏有什麼玄妙之處吧……嗯,等等,你寫的是遲體字吧……這字兒,寫的尚欠火候呀!”
紫珞目光落到清王若有思量的臉孔上,知道他識貨,淺笑一個,稟道:“回王爺,淩嵐於禦園所書正是遲體字。”
“可本王並不覺得這裏有什麼異樣不妥的地方!”
“沒有比較,自然看不出有何不同!”
“怎麼說?”
清王抬頭問,露出幾分饒有興趣的神色。
“稟清王,淩嵐在禦園所寫的字,雖絹秀又大氣,卻少了遲體字的淩厲之姿,透著三分急躁,盡失淩嵐平時之寧靜悠遠之氣。”
“哦,是麼?”
清王一笑,這人也是博學之人,也懂書法之道,其實也有一眼觀出這字雖漂亮,卻露了幾分浮躁。
“是!”
紫珞點頭,朗郎而答,環顧一周,又續道:
“各位王爺,三位大人,淩嵐乃是南詔人,南詔水鄉地,閨閣間女子祟尚秀致,極少人會師學遲體字。隻因南詔女兒多嬌柔,學不來遲將軍那氣幹雲天的豪邁,也便掌握不了其字中的精要,故淩嵐所寫遲體字,隻能說神似,而無其意境。禦園那日,淩嵐有意逞能,才以遲體字書棋局要義,緊張匆忙之下,所書之字,有些四不像……
“尚書大人和禦史台大人皆懂書法,或能從字體上看上淩嵐當時的怯場急窘之心,那皆是臨場生怯之故。
“而那日,淩嵐之所以會用遲體字答題,皆是因為知道北滄女子都愛臨摩這種字體,淩嵐入鄉隨俗,原是想博聖覽得嘉許,不料底氣不足,書寫之時失了水準……
“其實淩嵐平時所學書法皆為顏字——顏字絹絹秀雅,也最易得閨閣女子學仿……若這密信真是淩嵐所寫,那麼大人們應該看到的是今日以顏字所書的密函,而非學的不倫不類的遲體字——且是失了水準的遲體字,大人們且思量,若非是有人故意在模仿,密函上的字,字韻上何以皆現急惶之氣……”
“啪”,驚堂木狠狠被敲響,刑書尚書冷笑的打斷紫珞頭頭是道的辯駁:
“淩嵐公主,你這是強辭狡辯,雖說遲體字在南詔並不盛行,閨中小姐臨摩其字的,也大有人在,一個身負才情的大家閨秀,會幾種不同的書法,並不算稀奇,這如何可證明這字非你親筆所寫?”
淩嵐轉過螓首,水眸清清,麵對利辭質問,背脊直挺,靜若止風。
下一刻,她平靜答道:
“回大人,每個人都有習以為常的習慣,猶其在字體上。
“是,一個大家閨秀,會幾種書法並不稀奇,偶爾拿出來炫耀,那還可以說得過去。
“可是,正常情況下,每個人都會條件反射的書寫自己最擅長的字體。
“隻有在特定場所裏,書寫之人,才會應景以展現自己的才華,以搏人眼球,為自己的勝出別添奇彩。
“若在平常居家時候,誰會別扭的去寫自己不大慣用的字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