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鐸憤而退出,殺到坤寧宮,簡皇後避而不見,去了報國寺禮佛。他契而不舍,追到報國寺,又說簡皇後去了皇家別院休養……
俯瞰著整座京城,猛烈的山風將他的衣擺吹得獵獵飛舞,滿腔鬱悶憤懣之情非但不曾消減半點,反而愈吹愈烈。
母後的心思,其實並不難猜。
一方麵,她要利用這次機會,打擊七王爺的氣焰,借柔然之手削弱他的實力……如果能夠把他一舉殲滅則更好。
就算不能,經此一役,七王爺也必然一撅不振,短期內想要恢複元氣是不可能的,更別說與他競爭儲君之位。
另一方麵,她要讓他充分體會到權力的可貴及可怕……翻手為雲覆手雨,小到指揮一場戰役,大到操縱整個國家的走向!
權力這個東西,當你擁有時也許可以蔑視,但當你需要卻不能擁有時,卻是十分可悲和可怕的!
犧牲滿城百姓,隻為剪除異己,這個代價未免太高……他,付不起!
在戰爭麵前,區區一樁伊州百人失蹤案算什麼?她隻要繼續保持沉默,犧牲的就是數以十萬計的生命!
可,再著急上火,生氣憤怒又有什麼用?
沒有兵符,他什麼事也做不成!
這些年來,他處理問題的辦法一直都很幹脆: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簡單痛快。可這一次,這個辦法顯然行不通了。
這逼得他不得不另辟蹊徑,而事實上,他已經有很多年不曾為某一件事情進行長時間,認真的思考了。
慕容鐸走走停停,滿心煩燥。
於是,那道一直尾隨在身後的,不時發出悉悉簌簌的響聲,小心翼翼的身影,越發教他厭煩。
“出來!”他猛地停下腳步,大喝一聲。
朗四膽子不小,他已明白地告訴他想單獨呆一會,還敢派人跟蹤自己?
莊然駭了一跳,僵著身子緊緊地貼牆而站,企圖蒙混過關。
怪了,她明明很小心,離他起碼有二十米,他是怎樣發現自己的?
“滾!”慕容鐸頭也不回,冷著臉喝叱:“我數到三之前,你最好從我眼前消失!一,二……”
“這條路又不是你家的,憑什麼叫我走?”莊然惱了,非但不走,反而迎著他走了過去。
是她發神經,沒事居然替這隻噴火龍擔心?看吧,純屬吃飽了撐的,人家精神得很!
“青玉?”看清來人,慕容鐸傻了眼。
她走得那麼絕決,一副永遠不打算原諒他的樣子,誰想得到會是她?
“數啊,”莊然仰著頭看他,用極其冷淡的聲音道:“繼續數下去,讓我看看違抗王爺的下場是什麼?”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慕容鐸笑了。
她來了,說明她的心裏有他,也說明他們心有靈犀。
“我不知道。”莊然依舊板著臉:“路過而已。”
事實上,為了究竟是去白府別院,還是王府等他,糾結了大半晚,最後決定來王府碰碰運氣。
“吃過飯沒有?”慕容鐸不去戳穿她,聰明地轉了話題。
“什麼飯?”戌時已過,晚飯太晚,早飯又嫌早了些。
“我餓了,”慕容鐸摸了摸肚子,不由分說攬著她往前走:“陪我吃點宵夜去。”
莊然忘了生氣:“都什麼辰了,居然還沒吃飯?怎麼越混越回去了?連個唏寒問暖,關心飲食的人都沒有!”
慕容鐸拉著她拐進了路邊的小麵攤,聽著她碎碎地念叨,心底滑過一絲甜蜜。
“咦?”莊然後知後覺,詫異地看著他:“你也在這種地方吃飯?”
他以前傻,以為挑最講究的原料,用最頂極的廚娘,裝在最貴重的瓷器裏,精雕細刻出來的菜肴才是人間美味。
現在他才知道,原來在什麼地方,以什麼方式,吃什麼東西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什麼人陪在身邊。
“幹嘛?”莊然被他瞧得臉熱,不自在地摸了摸頰:“我臉上沾了髒東西?”
慕容鐸支著頜,突兀地道:“真像。”
“什麼東西真像?”
慕容鐸看了她半天,慢悠悠地吐出一個字:“你。”
“誰?”莊然條件反射地回過頭去:“誰像我?”
身後除了麵攤老板,空無一人。
她難得流露的天真,看得慕容鐸不覺失聲笑了出來,滿腹抑鬱竟就此煙消雲散。
“好呀,”莊然有些氣惱地鼓起了頰:“你捉弄我!”
“不是,”慕容鐸微笑,半真半假地解釋:“我的意思,你跟我認識的某個人很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