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此以往,恐軍心動搖,給柔然人偵知,必然會乘虛而入。
莊然默然片刻,輕輕地道:“他避世幽居,心中苦悶無處渲瀉,偶爾遷怒於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若是連一點發泄渠道都沒有,通通憋在心裏,他豈不是就早被那沉沉的思念和負罪感逼瘋了?
“就拿今日之事說吧,明明是王爺誤認在先,他竟欲取你性命。最離譜的是,過後他竟似全無印象,豈非咄咄怪事?”
“精神抑鬱者,偶有狂躁衝動也是難免。”莊然就事論事:“更何況,梅子是他心愛之人,不容任何人褻瀆。所以,我不怪他。不過,以他的年紀,眼前的事轉眼就忘,確實有些嚴重了。”
“卑職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想要幫他卻無從著手。”朗四苦笑:“思來想去,似乎是從服這藥丸開始。現在看來,倒是我枉做小人了。”
“那也未見得,”莊然將手中藥丸亮了一亮:“這顆藥借我用用,待我回去細細研究,說不定有新的發現。”
配藥之人,倒不見得是有心加害,但好心未必一定辦好事,小心一點總是沒錯的。
朗四抱拳,深深揖了一禮:“朗四在此,先行謝過。”
莊然側身避讓:“學醫為的就是濟世救人,這是我份所應為,何謝之有?”
況且,放著那麼多名門閨閣不選,偏偏挑了她為靖王妃,其目的不是顯而易見嗎?
“非也,”朗四正色道:“姑娘早日得出結論,卑職也好早一日解除疑惑。”
不是當然最好,若果然心懷叵測,那就要另做打算了!
“贈藥之人,身份很特殊嗎?”莊然本來不欲打探,見他神色鄭重,忍不住起了好奇之心。
朗四沉吟一下,沒有吭聲。
莊然立刻道:“是我多言,四爺見諒。”
慕容鐸既然敢放心服用了兩年之久,可見此人必是可信之人。
如果藥丸中果然有玄機,背後必然隱藏著極大的陰謀。
但朝廷之事,本就是激流暗湧,今日的摯友說不定哪天就成了政敵,變數實在太多。
慕容鐸是皇後嫡子,就算他不想爭權奪利,也難免被卷入政的漩流,成為他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她不過是個民間女子,何苦介入其中?
“時候不早了,早點休息吧。”朗四暗暗鬆了一口氣:“我也得去照顧王爺了。”
這個時候,她的善解人意,著實讓人舒心。
她若籍著他有求於她,堅持知道內幕,他還真的難辦了。
“晚安……”莊然拿了藥丸,小心地以絲帕裹了,回到房中,關門落鎖。
她把藥丸捏碎,取了一半在水中化開,另一半仍用絲帕包了,備用。
聞香,辯味,識色,觀形,取了紙筆,細心紀錄,正忙活著,“篤篤”敲門聲響起。
“誰啊?”莊然一驚,連忙把藥碗和紙筆都拿進內室藏了起來。
“莊姑娘,是我。”來喜在門外答應。
“來喜,這麼晚了,有事嗎?”莊然心中奇怪,起身去開了門。
“四爺吩咐給姑娘送宵夜來。”來喜提著食盒走了進來,把碗碟一一擺在桌上。
“要你費心了……”經她提醒,莊然才發現自己到這時還沒有用晚餐,虧了朗四細心,連這個都想到了。
“這裏好大……”來喜好奇地四處張望。
慕容鐸不喜歡丫環,墨韻居裏除了幾名灑掃、清潔的仆婦,幾乎沒有年輕女子的的蹤影。
“是我東西太少。”莊然向左踏了一步,不著痕跡地擋著她,不讓她進相連的臥房。
“那倒也是……”來喜的注意力被轉移,帶著欣羨的語氣道:“靜兒姑娘的行禮比你多了十倍!那些衣服真漂亮,繡的花跟真的一樣,還能聞著香氣呢!”
莊然猶豫了一下,問:“是你在照顧她?”
“嗯……”來喜很是興奮地道:“我從來沒見過比她更漂亮,更貴氣的小姐了!”
“你很喜歡她?”莊然難掩訝異。
“靜兒小姐送了這隻鐲子給我做見麵禮……”來喜喜不自禁,把袖子捋了起來,秀給她看:“你瞧,是不是很漂亮?”
“嗯,”莊然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是不錯,很襯你的膚色。”
她還擔心以靜兒跋扈的性子,在莊裏肯定會遭人白眼,受到排擠,會呆不下去。
沒想到,她自有一套生存的法則,拉攏人心的手段比自己高明得多,簡單得多,同時,也實在得多。
一天不到,她已如魚得水。
“真的?”來喜頓時眉花眼笑:“那你慢慢吃吧,我回去了……”
莊然起身送她出門:“路上小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