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不大;初夏,寒意,料峭。
英帝國著名的城市牛津,街道、酒吧、街燈、老樹沉沒在那霏霏雨線中。
一道身影在跪在樹根旁的水泥圍堰上,一手撐著樹幹,一手抓著烏黑的頭,海軍藍的長袖恤被雨水淋濕,緊緊裹在身上,凸顯出寬闊雄厚的背部肌肉群輪廓,雞腰子狀的肌肉塊隨著此人不時幹嘔而一陣一陣地抽搐著。
一陣嘔吐……
那道身影才木然地扭了一下頭,用嘴反向擦了一下胳膊上的恤長袖,手從下巴到額頭用力抹了一下,順手一甩,又在大腿上的牛仔褲上蹭了蹭。
抬起頭,那臉,如夏日遭過雷擊的大樹一般,枯榮各半,一半枯丁丁,一半榮欣欣。
茫然、驚詫、欣喜,如同雜貨鋪一樣淩亂,又如老藝術家表演川劇變臉一般精彩,那黑白分明的眼球連帶著眼皮眉毛一起舞動。
也許是牛津城巷口那陣風的粗暴,也許是英帝國初夏雨意的料峭,也許是樹根旁嘔吐物出的酸腐的味道,喚醒了他的意識。
“我沒死,真的,我沒死,真的。蒼呀,大地呀,真的是使姐姐幫忙,我還沒有死。”那年輕的男人一邊不停地嘟囔著,一邊慌亂地整理著思緒。
千萬別認為他是一個神經病,那真的不可以有,因為更不科學的事情生在他的身上。
在距離英帝國很遙遠的東方的一個古老的國度裏,在一所掛著某大學的銘牌的新校區旁不遠的商業區內,在一個網吧門麵轉拐處,在一輛電動垃圾車邊,就在這個清晨,生了一起令人匪夷所思的故事。
那是“始皇陛下”一大早饑腸轆轆的從網吧裏出來後所生的。
“始皇陛下”是這本書主人翁的前軀或叫一世,尊姓:獨姓一個字,秦;大名:單名一個字,曰始。
芳齡:生於199年5月1日,卒於16年5月11日,享年……哦,錯了,現在還沒有死,正值青春年少,正是“報與桃花一處開”的人生光景。
政治麵貌:團員,不擔任團內任何職務,尚未退團,但基本沒有參加過團內活動,正處離團狀態。
婚姻:未婚,同居不叫結婚,現在大學時代可以結婚了,正享受著不去結婚的流氓愛情,正屬於同居時代。
身份:馬上要失業的有誌青年,父母不給飯票了唄。網絡遊戲這個不是職業的職業,真的不能養活自己,所以遊戲這個不是職業的職業就要被他炒魷魚了,現在還沒有正式畢業就準備失業的準畢業大學生。
春光燦爛的四年的大學生涯就要結束了。
愛情也不能當飯吃,還要找飯吃,不能餓死,《傷逝》。需要結束!
青春也不能永遠飛揚在大學的足球場上,父母雙親也不能永遠麵朝黃土背朝,一切都在輪回。必須結束!
陪伴了大學近四年的遊戲半職業生涯……像情人一樣,不怕受傷、不怕孤獨、不怕寂寞,可以缺少專一的義務,卻多了道德良心的譴責,終究不能伴侶一生,還要買奢侈品,不結束行嗎?結束!
畢業季,勞燕分飛。
最掛念的遊戲情人,情人遊戲,那我們就再溫存一次。
於是,我們的“始皇陛下”從星期五晚上開始,別友去書,兩三夜,職業狀態在遊戲裏溫存。
竊趣,若即若離,忘我。
早先設定好的手機鬧鈴開始提醒,星期一,到了。
“始皇陛下”需要早朝了。
秦始留戀的從網吧高靠背沙椅子爬起來,惋惜的退出,關機。
“始皇陛下”四周環顧網吧,昏暗,汙濁。
清晨,色剛亮,如果等會到了開闊的地帶,一準能看到那離別多年的太陽升起這偉大的奇跡。
饑腸轆轆,澤蓬鬆,紅眼迷離,俊臉青白,步履蹣跚的始皇陛下從網管手裏接過大門鑰匙,開門,關門,然後如仙女下凡一樣,深一腳,淺一腳,踩著雲端,朝著學校方向弛去。
剛一轉彎,一輛停在綠化帶旁的裝垃圾的電動車矗立在“始皇陛下”的前方,始皇陛下意識的用手一撥拉,掃了一個空,一個趔蹌,一頭撞在車廂棱角處。
靜悄悄的,錯落有致的商業街樓宇,不幹不淨的,梅花白的垃圾電動車,和著搖曳在空中的街道旁綠化樹之枝條,一切就那樣戛然而止。
晨曦、清風、街道、綠化帶,隻有那一抹鮮血破壞了這其中的和諧。
“始皇陛下”的靈魂此時此刻的祈禱聲,隻有那汽車排氣管的撕裂聲才能與之相媲美。
這一刻,“始皇陛下”真悔呀!
這風華正茂的年紀,愛情、友情、親情,都剛剛淺嚐,這就輒止了!
這太陽剛剛探起,還沒來得及經曆雷電風雨,去體會這彩虹的瑰麗,這就被剝奪了!
這二十多年來,我都幹了什麼呀?我啥都沒有幹,我這就被永垂不朽了!
“始皇陛下”的思緒如同電影中的蒙太奇一樣,霎那間如萬花筒一般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