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喝酒喝酒!”
大帳外陽光越發耀眼,帳內卻是清涼,地上鋪著厚厚的氈毯,張獻忠仍戴氈帽,身著錦胡桃花衣,腳穿平底軟靴,就在毯上席地而坐。身旁兩個美人,持著白綾,不時為他擦拭眉間的膿水。
然氣熱了,那膿水才拭拂不久,眉心複濕,地上丟棄的白綾已經一堆。
卻是那年張獻忠被左良玉射了一箭,劈了一刀,三年過去了,左臉頰留下的刀疤好,眉心的箭瘡卻時時迸裂。為患時就出膿水,無一日間,讓張獻忠苦不堪言。
不過此時他卻是歡笑,極力的招呼身旁的革裏眼、左金王等人。
帳中同樣數十壯漢席地而坐,當中幾人精悍,舉止中頗有頤指氣使的味道,正是革裏眼賀一龍,老回回馬守應,左金王賀錦,改世王劉希堯,亂世王藺養成等人。
又有各營部將,張獻忠義子等人,佩刀隨護,碗酒大肉,席地傳飲。
此時氣氛融洽,不但有如水般的酒肉呈上來,還有搶來的戲班美人歌舞助樂,侑觴三闋,第一演關公五關斬六將,第二演韓世忠勤王,第三演尉遲恭三鞭換兩鐧。
三奏既畢,八音複舉,美人歌舞,賞心悅目。
歡飲移時,美人退走,起正事,這虹縣還打不打,特別張獻忠倡議北上攻打睢寧。
“北上?”革裏眼賀一龍一瞪眼,“黃虎,咱老子也聽了,那睢寧縣的守將有些能耐,三月時一隻虎等人也打過睢寧縣城,似乎吃了虧。怎麼吃的虧,咱老子還沒弄清楚。”
“而且各營哨騎也了,虹縣北上的路不好走,路況很糟糕。要走大路,就要往西麵轉向靈璧,再從靈璧東麵轉向睢寧。你媽媽個毛,這要走多少冤枉路?特別輜重車輛難走,冒冒然北上,老子認為不討好。”
賀一龍是個壯漢,體壯力粗,性格還有些暴躁,他乃是陝西總兵賀人龍的族弟,向來驍勇善戰,心機也靈敏,外粗內細。
但眼神有些不好,有些近視眼,卻是陝北延綏有一種獸,鼠目寸光,一尺以外它就看不清楚東西,當地人俗稱革裏。賀一龍乃延綏人,就獲得了革裏眼的外號。
他大大咧咧著,語氣中對張獻忠就有些不客氣。
他乃革左之首,兵馬戰力不會差過獻營,不必對他討好。而且他們是盟友,各營之間都是平等的,不論大,那都是平起平坐的戰友關係,沒有誰可以命令誰。
有什麼事情,各營素來都是好好坐下來商量,張獻忠可以對部下喜怒無常,呼來喝去,但賀一龍等人卻不必鳥他。
賀一龍認為,闖瞎子的隊伍為何在睢寧城下碰壁?那裏有什麼玄機,有什麼鬼怪?
事情沒搞清楚之前,還是不要冒冒然動作的好。他們革、左五營能活到現在,靠的是什麼?謹慎!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硬骨頭從來不啃,柿子隻撿軟的捏。
老回回馬守應淡淡道:“虹縣不好打,若賀爺的,北上情況也不清。眼下五月了,氣就要炎熱,咱們該回英、霍山避暑了,待秋高氣爽,草長馬肥再出來吧。”
馬守應鎮兵出身,部下多夷漢降兵,他擅和稀泥,因年紀大,與賀一龍同尊為革左之首。
但心中他是不想北上的,而且氣就要熱了,他們革、左諸賊,每年五六月就避入英、霍諸山中,倚林樾度夏,秋爽複出,歲以為常。
馬守應認為該回家了,虹縣不好打就不要打,至於那個睢寧,一直在那也跑不了,什麼時候去打都行,不必急於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