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先生的改革開放使全國人民富裕起來了,單位再不發草了而改發更值錢的物資,再後來幹脆改成發現金。據上海、北京有的部門一次發十萬二十萬上百萬的。錢多了怎麼使?首先考慮的是床鋪。墊子一律席夢思,席夢思上再鋪上鴨絨的、水鳥的、羊毛的、駝毛的、海綿的墊子,從此把曾經培育過祖國花朵的稻草徹底拋棄了也徹底忘記了。起來還真讓人要掉眼淚,我們共和國的創始人毛主席,還從來沒有睡過這種毛啊絨啊墊起來的床鋪,他老人家一生都是睡的硬梆梆的木板床!
富裕比貧窮好,但富貴也給人們帶來了無窮的恐怖和憂慮,那就是富貴病。最先享受富裕的人,很多人也最先享受到了富貴病。什麼“三高”、冠心病、肥胖症,等等,富裕的男士們大多肚皮鼓出來,像身懷六甲,富裕的女士們一個個像水桶,富家的少年兒童,祖國的花朵已不像花朵而像南瓜了。這又以首善之區北京市為最。如果你站在北京街頭,看到一家老少走在一起,走路都呈企鵝狀,一拐一拐的都喘著粗氣,咳,不用,富貴家庭富貴病。據報載,北京十個兒童中有三點五個是胖子,跑不動,彎不得腰。如果將來當兵上前線,不被敵人生擒活捉才怪呢!
前幾,我去拜訪一位老師,老師知道我怕冷,連忙拿他買來的兩床被子向我介紹。我捏了捏,那哪是被子,薄得就像兩層布。他看我滿臉狐疑,解釋,其實很暖和的。再問價,一床五千多元,一床九百多元。當下我就想,我寧可拿這六千多元去買六十床棉絮被,墊三十床,蓋三十床,就是到北極也不會被凍死的。我的那位敬愛的老師從不妄言瞎,人很實在,絕不會重演皇帝的新裝的戲;他學問做得很好,卻不通庶務。他可能不知道,凡血壓偏高的人都不怕冷,晚上蓋多了會出汗。他的血壓就偏高,他睡這種被子當然就會有其暖也融融、其樂也融融的感覺。而我生得賤,血壓幾十年來都恒定在一個地方,死不改變,如果我睡他那種被子,我這朵多少還有點可愛的祖國的老花朵,不要多久就會凋謝枯萎,我的妻、兒就要拎著把鋤頭成為葬花人了。
如今雖然乘寶馬衣輕裘錦衣玉食的人多起來了,但墊稻草蓋寡絮的還不少。我大概太頑固太守舊,仍然懷戀發草的時代。那時候真是道不拾遺——沒有值錢的東西會遺落,夜不閉戶——家徒四壁沒有東西可偷,但人們相安無事,好象也活得有滋有味。那是不患寡隻患不均的時代,那個時代已一去不複返了。如今總覺得多了一些什麼,又少了一些什麼,怪不是滋味的。因此,我每每又在心裏呼喚:領導,你還是發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