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是重要的一年,因為十八屆三中全會確定了未來改革的方向。2014年是更為重要的一年,因為一係列的改革舉措都將在這一年裏開始實施。在這個關鍵時刻,在曆史的坐標下審視一下中國改革的曆程及其彎路,不是沒有意義的事情。
中國矛盾:盤根錯節,犬牙交錯
不知大家有沒有注意到下麵的這個現象,即今天中國的問題,已經很難從單一的角度切入:一些表麵看上去是周邊安全的問題,其根源卻往往不在周邊安全本身;另一些表麵看是十分敏感的社會和政治問題,追根溯源後卻發現,其真正的根源在於經濟模式的失衡;而另外一些看上去似乎是純經濟層麵的問題,卻關聯著社會和政治的方方麵麵。
內政聯著外交,經濟聯著政治,現實的情緒有著很深的曆史根源,又關聯著對未來走向的茫然。這就是今天中國的現實,也是未來若幹年中國必然要麵臨的挑戰。
如果這樣說還太抽象,那請允許我講一個親身經曆的故事。去年的某一天,我從廣州白雲機場坐出租車去廣州市中心,近40分鍾的時間一路與司機聊天;司機是個鳳凰衛視迷,尤其愛看軍事節目,所以那天我們一路的話題就是釣魚島和南海風雲。由於那天我穿了便裝,又戴了墨鏡,所以司機沒有認出我來,但顯然覺得我的聲音有些耳熟,說我很像每周日晚上主持《寰宇大戰略》的那個評論員。
“我們現在就盼著打仗。”司機毫不諱言對戰爭的熱衷。
“打仗有什麼好玩的?說不定就家破人亡了。”我開始與司機逗悶子。
“打仗好啊,這樣就可以重新洗牌。不然像我這樣的人,可能到80歲還在開出租車。”司機坦率得讓人吃驚,也讓我感到一絲沉重。
我決定繼續和他逗悶子:“打仗真不是好玩的事。不打仗,你說不定還能開個出租車;一打仗,你不但出租車開不成,說不定還得上前線,命都沒了。”
“命沒了就沒了。我不像很多人擁有物業、企業,更不像貪官有財富可貪。我是無產者,無牽無掛。現在這日子反正也看不到希望,還不如索性搏一下。”司機的回答越來越坦率。
他的回答讓我感到越來越沉重了。我覺得已無須再和他逗悶子了。
但真正讓我沉默的,是他下麵的這句話:“我告訴你,今天的中國,有我這樣想法的人,在社會底層有很多。”
事情到這裏已經很清楚了:我不否認這位司機朋友的愛國情懷,但他對戰爭的熱衷,真的隻是為了愛國嗎?他與其說是在表達愛國情懷,還不如說是在宣泄對個人命運的焦慮,甚至是對內政的焦慮和不安。
這位司機一定不知道,他上麵所說的這些話,其實是在展現一個轉型中國的“立體型困惑”:周邊安全情緒的背後很可能是轉型的經濟模式出了問題;而對經濟和民生的焦慮,一不小心就會延伸到政治和安全領域。
這位司機可能也不知道,今天中國的一些看上去很敏感的政治、社會問題,其根源其實一點也不敏感,就在於我們的經濟和民生模式出了問題。
既然這樣,今天中國周邊安全問題的終極解決方案,一定不僅僅是外交家和軍事家所能提供的,而必須有對內政轉型的通盤把握;今天中國的經濟問題及其解決方案,也一定不是純經濟學家們所能提供的,而必須有背後的具有政治高度的考量。同樣,今天中國的社會穩定問題,甚至中國的腐敗問題,也不是司法和紀檢係統就能解決的,而必然聯係著對中國轉型更深層邏輯的把握和運用,其中包括建構一個合理的經濟和民生發展模式,重新界定政府與市場的關係,培育成熟的民間社會,架構獨立運作的法治等。
35年改革的基本特點
這種“立體型困惑”所導致的“立體式改革運作”,是過去35年中國改革開放沒有遇到過的。過去35年改革開放的進程,有兩個最基本的特點:第一,從每一個孤立的領域單獨切入,然後逐步拓展、延伸,其間無論是從農村到城市的改革,還是從經濟到社會的改革,無不如此;第二,在“摸著石頭過河”的過程中,允許試錯、糾錯的循環往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