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謊言的確部份屬實──身為孤兒的她原以為獲得幸福的親情卻一夕失去。
在腦中演練數回,凱莎起身去打理自己準備前往警局,不過在浴室時又陷入黏稠的漩渦。
水不斷從掛高的蓮蓬頭衝下。數條濕漉的烏黑發絲之間是空洞的雙眼。衝落的水隱藏流下的淚,更洗淨窈窕的白皙身體,但卻除不去無形又真實存在的汙垢,以及驚魂的噩夢。
這一刻終於恍然大悟,她不甘心屈於命運,而為了能跟所愛的男人繼續下去,洗淨的軀體可以弄得更髒,即便和罪惡共生也在所不惜,哪怕贏的希望渺茫。
在路口的人行道上,金發碧眼的中年婦人牽著年紀尚小的女兒,但她跟婦人的模樣非常不同,膚色米黃、頭發及瞳色烏黑,儼然是個東方孩子。
其實女孩是婦人領養的。三年前夫妻倆不孕症療程再度失敗,剛好丈夫開的公司接到來自東方國家的大生意順便帶妻子去散散心。就在那時,兩人決定領養孩子。
心血來潮直接到當地的育幼院領養孩子。
雖然不同國的領養手續繁雜,很可能失敗,可是丈夫的公司規模不算大,但也不小,花一筆錢便能輕易解決。
臉上掛笑的院長帶夫婦參觀。當其他孩子如寵物店的狗兒熱情的表現時,兩人卻注意到獨自坐在床上畫畫的女孩,雖沒有這年紀該有的朝氣,但感覺特別投緣。
命運總是令人摸不著頭緒。夫婦的領養對年僅六歲的女孩簡直是上天的救贖。
貪婪的院長會以領養為名將孩子賣給背景不單純的人,而為了把更多錢放入口袋,食物隻剛好能吃半飽,因此孩子會彼此搶奪,廉價的照護人員也不管,使得瘦弱的女孩自有意識以來總占不到半點便宜。
這種環境令女孩變得成熟。她原以為會被賣掉做牛做馬過完一生。
雖然逃出昏暗的深穀,不過今天九歲的她將麵對人生第二次轉折點。
院長為了提升商品價值,請人來敎孩子英文,但仍不太流利。身為母親的婦人趁等丈夫開車來接的空檔,用周遭的景物,富有耐心的教導女孩。
“那個招牌的顏色是什麼東西?”
“柳橙!”
“很棒!柳橙吃起來如何呢?”
“吃起來又酸又甜。”
女孩開心的回應。事實上她原本冷漠寡言,一點也不像孩子,但這三年下來,夫婦用愛喚醒藏在女孩心中的活潑。
母女倆又說說笑笑幾句,可惜該來的還是會來,女孩本以為會幸福長大,一輛疾駛而來的車粉碎雨後朝陽的美夢。
事出突然,母女倆來不及反應,眼看車即將撞上。最後一刻,婦人竟使出畢生最大的力量及速度推開女兒,自己卻被撞擊到後方建物,車頭壓住腹部,而上半身趴在引擎蓋上。
“莎拉!”開車來的丈夫急忙下車衝了過去,滿臉驚恐,而女孩呆坐在一旁注視,沒感覺裙擺下的腿頗嚴重的擦傷,可見受到極大的震撼。
“先生,我馬上打給醫院!”熱心的路人喊道。
心急的丈夫對尚有意識的妻子哽咽地苦苦哀求:“莎拉拜托你撐住,救護車馬上來。”可是她卻不顧自身傷勢,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開口問:“彼克,凱莎她沒事,對吧?”
彼克這才注意到地上驚呆的女兒,趕緊把她抱到妻子麵前,擠出一絲笑容,“我們的女兒沒事,你一定也會沒事的,救護車快來了。”
莎拉慈愛地深凝女兒,微微勾笑,伸手摸摸她的頭,溫柔的安慰道:“凱莎,媽媽沒事,你不要害怕。”
莎拉突然吐出大口鮮血染紅了引擎蓋。在消防車及救護車高亢的警笛聲當中失去意識,撫摸凱莎的手也無力的垂下,闔上眼前的目光盡是不舍。
“莎拉!”彼克吼得沙啞,淚水掉了下來。若不是抱著女兒定會動手搖晃妻子。他急著回頭對大批人馬崩潰地大叫:“快......快救救莎拉,我不要她死,不要呀!”
懷裏的凱莎依然如斷線木偶動也不動。雖然沒激烈的哭鬧,但這些慘痛的景象仍使她未來常在睡夢中驚醒,直到成年習慣了傷痛。
由於路人詳細說明了情況,救援隊用預先準備的機具快速又小心翼翼挪開車輛,莎拉的下半身已血肉模糊,彼克不忘伸手遮住女兒的眼睛,隨即救護人員上前做緊急處理把莎拉送上救護車。
因為彼克是家屬,而凱莎腿受了傷,所以一起上救護車。從頭到尾爸爸遮住女兒的雙眼,不讓她目睹媽媽痛苦的急救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