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門人隻指著東邊說,往東走了,並不知道去哪兒了。
淩寒站在門口,焦急等待著。
總理府的仆人們已經很慌亂,都在收拾著東西,準備一聲令下,就可以逃跑。
杜祥和待下人是從來的寬和,雖然自己身處艱難的境地,卻還叫兒子取了幾千大洋,分給了下人,讓他們躲一段時間再謀生計,免得被他無端的牽連了。繼而,杜祥和又吩咐了秘書收拾了保密的文件、重要的文書和自己的部分私人物品,更告訴了管家,剩下的物品,比如被褥、茶具等等,皆是分給了下人吧。一時之間,總理府簡直陷入了混亂,到處是搬著雜物的下人們,在院子裏穿梭著,有些搬出來,又沒有搬走的桌椅更是仍在了院子裏,整個總理府,亂如市場。
淩寒看著此情此景,心中一陣戚戚然。不由得浮起“起高樓宴賓客樓塌了”的興亡之感。
終於不多時,許遠征回來了,依舊的步伐穩重,神色從容。
“許大哥!”淩寒衝上去一把抓住許遠征的手臂,是失而複得的恐慌與慶幸。他已經慌亂了太久,再沒有能半分從容了。
許遠征嘲笑淩寒:“你這是幹嘛?”許遠征不動聲色的抖抖手,甩開了淩寒。
淩寒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太過失態了,連忙是站直了:
“您去哪兒了?現在滿城抓您呢,我們趕緊走吧……”
“我去了趟銀行,取了錢還了古董店的欠款,去了一家書店,順便買了兩本書……”許遠征道,揚了揚手中的書給淩寒看。
“都這時候了您還惦念著這個……”淩寒哭笑不得。
許遠征輕輕一笑:“老板也是這麼說的,我告訴他,要不是現在去還他錢,搞不好,這錢就還不上了,他總不能追著我陰曹地府要錢去吧。人家信得過我賒欠的,我不能不還。”
淩寒無言以對,他再怎麼樣都難以預料到許遠征如此膽大,有這種生死從容氣度。
淩寒再不敢離開許遠征一刻,追隨著他進屋收拾衣物。
“許大哥您快點吧……現在您是他們抓捕的頭號將領,他們可是懸賞十萬大洋要您的人頭呢。現在他們在北平城搜捕呢,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到總理府了!”
聽著這話,許遠征把一本書扔進了柳條箱子,又緩緩走向了書桌。
椅子已經被搬走了,桌子大抵是太重,留在了屋子裏,卻也被搬運的人撞得歪歪斜斜。書桌上原有一對插花的花瓶,一個被抱走了,一個摔碎在地上。花枝兒倒都仍在了桌子上。
許遠征無奈的歎氣。他把花枝放在書桌的一旁,收拾了一塊幹淨的地方。又吩咐著淩寒:
“淩寒,幫我研磨。”
“這都什麼時候了,您要寫什麼?”淩寒氣苦,他恨不得把許遠征一把拽出去。
“研磨!”許遠征嗬斥。
淩寒咬著牙,幫許遠征研磨。
許遠征鋪開紙,揮毫潑墨。一張瀟灑的字寫就。他看了看字,似乎是頗為滿意的,然後不疾不徐的蓋上私人印章。
淩寒湊過來看,是一首七律。
“購我頭顱十萬金,真能忌我亦知音,閉門大索喧嚴令,側帽清遊放醉吟。白日歌沉燕築市,滄波夢到海舟琴,雲天不盡纏綿意,敢負生平報國心。”
在嘈雜的庭院裏,在這一片狼藉的屋內,許遠征從容的站在書桌前,洋洋灑灑的寫著字,心中依舊是如此的豪情萬丈。
淩寒由衷的歎服。在此絕境,仍有這般胸懷這般豪氣,除卻許遠征,再不會有第二人。
許遠征已經收拾好箱子,回看了一眼這間辦公室。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