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當初為什麼沒有舉出我殺了我?”
“你以為我傻嗎?別人都懷疑是我幹的,我再舉出你殺了你,不就弑父殺弟罪大惡極了?和你們做兄弟真是累,得要步步為營。”
靖瑫是真的笑了:“還是你聰明,大仁大義地讓我離開,知道我會來香港,而這裏,天高皇帝遠,大可以放心地除憂患於無形之中。”
靖璘卻沒了笑容,臉上盡是悲涼的無奈:“我怕是假仁假義吧。你們平安無事地離開,而我盡落了個排擠兄弟一人獨霸商會的真小人偽君子之名,我就算今天贏了,也不過贏了一身汙水。”
兩邊俱是沉默。靖璘身體還沒好全,這樣站著久了就有些累,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迎麵卻是刺眼的強光,刺得心裏都發白。他垂下頭來,有些吃力地道:“你為什麼要那麼做?沒有父子之實,好得他也養你一場,你怎麼下得了手?”
“你還有必要知道嗎?最終不都還是你贏了。”
靖瑫冷笑著說,這冷笑讓靖璘心裏震得發麻冰得發涼,讓他覺著一切到此為止了。他心裏一陣歎息,拿在手裏的聽筒冰涼冷硬,下一秒就要掉下來,卻忽然聽到靖瑫的聲音深沉地哀涼地說:“雅茹對我的要求,是我這輩子唯一也是最後能為她做的事,不能賣國。我已經負了她,不能再背棄承諾。所以父親要我暫時代你做經理去和日本人談判時,我就知道終要走上一條不能回頭的路。父親隱瞞了你,是因為以你的性子定要反對,肯定會壞事,於是賦予了我無上的榮光讓我去,因為我一直是最聽話的。但我知道等事情塵埃落定、時局穩定的時候還由你來接管。而我,不過一枚棋子。人生如棋,下了就不能反悔,於他是,於我也是。其實,我也不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那步田地……”
靖璘長久地發著怔,長久沒有話,或許是被駭住了,所以一時不知如何措辭,隻是恍惚著說:“他終於還是這樣做了。”
“你因為麵粉廠的事情多次得罪日本人,日本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他們會找機會連本帶利收回來,正好趁著大好形勢向父親提出強硬要求。其實父親是在幫你收拾局麵。”
靖璘深沉地垂著頭不作任何言語,他的表情看不出什麼情緒,但知道不輕鬆。直到阿江給他示意可以放下電話了,他才有所反應,將聽筒緩緩從耳邊滑下。可是忽然,靖瑫的聲音從耳邊劃破安靜,像困獸做最後一番掙紮,更像一個病危的孩子做最後一點希夷的祈求,他說:“三哥,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好得兄弟一場,你有必要這麼絕情嗎?”
他用手揉著眼角,也在做最後的掙紮,卻還是狠下心來,硬聲說:“我隻是想告訴你,殺死會長的人,就得死。”
靖瑫哭了:“那件事情不是我做的。”
他的心也哭了:“對不起。”
掛上電話靖璘真的流淚了,當知道錯殺艾自明的時候起,他就沒有什麼硬不下心的,最殘忍的事情已經做了,無所謂再多幾件。況且若不硬下心腸,恐怕下一場爭鬥中案上魚肉還是他,而刀俎很可能還會是他的兄弟。所以一旦從刀下脫身,他就隻能先下手為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