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在佐無法回答安小樓,他目光定定的看著地麵,眉頭也從一開始的舒展變為緊皺,看得出來,他被安小樓問住了。
這高麗的文人,大多都是受儒家思想影響,尊崇的就是仁義二字,一輩子心中想的就是父子綱君臣義,郭在佐是慶尚道乃至整個釜山鼎鼎有名的人物,從小就飽讀詩書富有才華,自然也逃不脫這個樊籠,而安小樓正好就是打的這張牌。
“大夏乃禮儀之邦,我們做事從來都是有原則有分寸的,況呼大夏與高麗兩國唇齒相依,此番應你們請求,特來援助,這其中的難易想必季壽先生比我更懂吧?”安小樓沉聲道,“我安小樓一奔這兒,就想的是找當地民間力量,為啥?因為我知道這裏已經淪陷了,我們幾千兄弟冒著生命危險從海上登陸,為的就是早日將這幫狗·日的趕出去!可是季壽先生你呢?”
郭在佐臉色開始變了,變得醬紫通紅,額頭上青筋爆出,他閉著嘴巴,一聲不吭。
“神將,您別說了……”那老鼠臉和樸秀景雖然聽不懂安小樓說的是啥,但是從他激動的神色上大概可以猜出,這話一定不會讓郭在佐樂意去聽的。
“我不說?”安小樓冷笑道,“我若不說他如今還在做黃粱美夢呢!大夏的軍隊自有大夏將領統帥,我們兩軍之間是盟友,而非附屬!”
郭在佐一直坐在那裏,穩如泰山,看得出他在竭力的克製自己的情緒,此人的耐性極好,這是郭在佐給安小樓的一個直觀感受。
“樸大叔,我們走吧,你信錯了人,而我也所托非人。”安小樓稍等了片刻,見郭在佐沒有任何表示,便對樸秀景說道,而莫顏則從旁翻譯著。
樸秀景為難的看了看安小樓,又看了看坐在那裏的郭在佐,眼睛裏滿是淚水。國家有難,最痛苦的便是樸秀景這樣的人,一輩子老實巴交,到頭來還要吃苦受難。
樸秀景左右為難,安小樓也就不再等他,他徑自拉開門,帶著兄弟們往外走去。
“安帥,這樣能行麼?”莫顏跟在後麵追問道。
“行與不行,我們都得這樣做。”安小樓沉聲道,“若是行得通,就代表那姓郭的還算個真正的漢子,他肯為了自己的國家而卑躬屈膝,當然了,我怎麼肯能會刁難他?隻是想為我們多爭取一點主動權而已。若是不行,就代表那郭在佐有先見之明,他能預見到未來的事,此人不簡單呐!以後隻怕會是我們的一個生猛對手!”
“對手?非得開戰不可麼?我大夏可從未……”莫顏猶豫道。她雖然主張攻打東瀛,但是那是因為她敏銳的覺察到東瀛的狼子野心,以及倭寇連年騷擾,可是卻從沒想到過要去動身邊的諸國,比如說高麗。
“從未怎樣?”安小樓冷笑一聲,“從未掠奪過其他國家?小姐,拜托你,你生是大夏的人,死是大夏的魂,現在要考慮的是我們大夏的利益,其他的一切靠邊站。”
莫顏停住腳步,呆呆的站在原處,她從安小樓身上感受到了從未感受過的霸氣,那種霸氣裏透著自信和智慧,那種霸氣令她的心激蕩一下,漸漸為之折服。
“愣什麼神,快走,別讓人家以為我們是在做戲。”安小樓頭也不回的催促道。他的腳步不急不徐,行走速度適中,讓人看了無法辨識他此刻究竟是要走還是要留,就仿佛他是此間的一個悠閑過客,背著手仰著頭,正在欣賞沿途美麗的風景。
“元帥,你說他們會追上來麼?”一個士兵問道。
“追?能追是他們走運也是不走運,不追是他們不走運也是走運,不管追與不追,對他們來說都是殊途同歸。”安小樓慢悠悠的說道。
莫顏在心裏回味著安小樓的話語,殊途同歸,她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周圍低矮的稻草覆頂的屋舍,腦海中禁不住浮現出這裏未來的景象來。
“打下這裏來,這一片我就分給你們,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田,我隻對你們有一個要求,分給你們了就是你們的土地,要愛惜,愛惜這裏的一切生命,人在做,天在看。”安小樓說道。
眾人相互看了一眼,他們心中熱切的盼望著這一天,雖然這裏遠離故土,但是若能在這裏討幾個老婆,弄上幾座宅子,再有一幫田戶漁民什麼的,那也許是不錯的吧。
一行人緩緩的走著,走出了那家院門,走出了那條巷子,緩緩朝來時的路上走著,其實安小樓心裏是希望郭在佐來追他的,因為那樣他將會省卻相當多的麻煩。
“安先生請留步!”身後傳來馬蹄聲揚鞭聲以及郭在佐那帶著濃濃江浙口音的官話。
安小樓背負著手,朝身旁的莫顏露出一個勝利的微笑,又狡黠的眨了眨眼,低聲說道:“果然不出我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