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沒什麼,就是忽然覺得一陣心悸,現在已沒事了。”安小樓微微一笑,一邊與懷裏那男童逗耍。
“嗬嗬,沒事就好,老夫萬沒想到,你們還有這等緣分。”文中信捋須,嗬嗬笑著看向那一大一小。
“哦,老哥此言何來啊?”
“我這孫兒,自下生之日起便很是認生,周歲前卻是連他的父親都難近他的身,這些日子好多了,還可有個奶娘勉強入得他眼,可以替我那兒媳婦分憂,卻恁般與你這兩麵之緣的人如此契合,當真是緣分天注定啊,哈哈哈!”
安小樓本來覺得與孩子玩耍,逗孩子玩是極為正常的事情,以前在自己那個世界,每每下班回家碰到樓上樓下鄰居家這麼大的孩子被爺爺奶奶帶出來玩,他都忍不住要逗逗,而那些孩子也很是喜歡他,呼呼(童音不清,叔叔喚作呼呼)前呼呼後的叫個不停,完全沒想到自己懷裏這個竟然是個難纏的小魔怪。
“咯咯!”懷裏的小魔怪伸出稚嫩的銷售,抓摸著安小樓的短發,竟是一直笑個不停。
“哈哈,如此說來,我跟興哥倒是真的有緣分了啊。”安小樓樂道,“對了老哥,怎麼沒見到令公子啊?”
文中信原本一副樂嗬嗬的表情,聽到安小樓這話,登時黯然下來,一時之間竟也當真像個普通老頭了,須知之前他意氣風發,鶴發童顏,與安小樓一起暢談,全然沒有知府的架子,更不像該生白發的老人,安小樓一愣,立刻明白自己問了別人的痛處,心頭正暗罵自己多嘴時,那文中信嘴唇顫動幾下,開口了。
“唉,人生大不幸,莫過於中年喪偶,老來喪子,我那不成器的犬子,卻是在孫兒出世前便沒了。”文中信原本聲音洪亮,此刻話音卻是越來越低沉,及至最後幾個字,安小樓已經需要豎起耳朵才能聽到了。
“哦。”安小樓哦了一聲,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他前世今生都還年輕,連婚都沒結,更別提孩子了,雖是喜歡孩子,卻尚不能完全體味這做父母的心思,“老哥……節哀順變,還好文大哥給你留下這麼粉雕玉琢個孫子,也略可彌補你了。”
“嗬嗬,小哥說的極是,我這孫兒雖是認生,卻獨獨不怕我,說來也怪,我平日為官嚴肅的慣了,即便在家也是如此,隻有這孫兒尚可讓我一展歡顏。”
聽到這兒,安小樓心中暗暗感慨,真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沒想到自己當日於失魂落魄時下意識的一個舉動,竟然給自己結識了這蘇州的知府。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一個多月了,他也略了解了這裏的背景和風土人情,在這大廈王朝,都城不在北方,卻在金陵,距離蘇州幾百裏,也因此蘇州不隸屬任何省份,而是行政獨立,也稱作南直隸,蘇州府的知府,雖然名稱是知府,卻與別省巡撫是一個級別,因此這文中信是幾品官安小樓不知道,但是卻知道他身份顯赫,想到這兒,安小樓是喜憂參半。
他的性子,素來是不喜政治,喜的是,自己孤單單一個人來到這世上,平白得了這個忘年交,將來在蘇州混就簡單多了,憂的是什麼他卻自己也說不清楚,隻是心裏隱隱有所擔憂,不能全然安心。
“爹,恩公,酒菜已備好了!”一個清脆又充滿喜興的聲音打斷了安小樓的思緒,卻是文家兒媳來喚公公和安小樓去用餐。
“如此甚好,來來,把興哥兒抱下去,我要與這安小哥暢飲一番,嗬嗬,老夫許久沒有這般暢快的與人交談過了,今日真正是雙喜臨門,雙喜臨門啊!”文中信長身而起,哈哈笑著當先走了出去。
安小樓把懷裏的孩子遞給奶媽時,那男童居然還哭鬧起來,看來真的是很黏自己,他逗逗孩子笑了笑,便緊隨文中信去了。
飯菜沒有擺在飯堂,卻是在一個涼亭裏,亭外一池春水,岸邊繁花無數,文老夫人早已在亭子裏等候著了,一同在的,還有一個身著墨綠長衫手持折扇,頭戴綸巾的中年男子,遠遠的見到文中信,他便彎腰拱手行起禮來,眉眼間安小樓竟看不穿他的心思,想必是個城府極深之人。
“嗬嗬嗬,今日甚歡,甚歡,來來,安小哥,我來與你介紹,這位是我府衙的師爺,姓唐名爾正字星伯,端的是個人才,唐師爺,這位便是我素來念叨的我家興哥兒的救命恩人,安小樓安小哥,你也想不到吧,居然是個如此年輕俊秀的人才。”文中信有意在兩人之中牽引,因此這番介紹是做足了的,就算安小樓這般不通世故的人也看出來他的意思了。
當下安唐二人互相拱手行禮,客套幾句,便算是相識了,主賓落座,對池暢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