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別過來！你蠢到我了！”張俊美大喊。
他原本在這片無邊無際的沙漠裏走的好好的，又無聊，又不需要思考——直到幾分鍾前。
幾分鍾前，前麵熱騰騰到扭曲的沙漠丘陵上的空氣中，忽然冒出來一個和尚。
然後這個和尚，微笑著，看著張俊美，一步步地走過來了。
毫無人際的沙漠裏忽然走出來一個對你笑的和尚，任誰都會覺得詭異的。
空氣熱騰騰地扭曲著，和尚的臉也顯得扭曲著，讓張俊美一陣毛骨悚然。
“你別過來！”張俊美又喊。
和尚毫不動容，理也不理，連步伐都一如既往地穩定，每一步都量過似的。
張俊美覺得有些丟臉，咳了咳，隻能站好了等和尚走過來。
和尚走到張俊美眼前了。
張俊美打量了一下他，長長的藏青色僧袍，毫無飾物，光頭閃閃發亮，或許是在沙漠中走了很久，皮膚黝黑，一副苦修者的模樣，風塵仆仆。
偏偏笑得很從容，走得很瀟灑。
張俊美表示討厭——向來隻有他給別人裝逼的份，什麼時候有人在他麵前裝逼了？於是張俊美恢複了一塊活著的石頭的死樣子，麵無表情，以此對峙。
和尚在距離三步的地方站定了，算他走運，本來張俊美想要試試能不能踹得動這個走起路來像機器的和尚。
“阿彌陀佛。”和尚並沒有這麼說。
“小先生從哪裏來？”和尚也沒有叫施主。
“從來處來。”張俊美自覺看過的誌趣奇聞還不少，挑了一個比較經典的答案。
“到哪裏去？”果然接下來是這一句。
“到去處去。”張俊美麵不改色，其實早在自得。
“小先生……”和尚的眼神卻好像在看一個傻子。
張俊美有些掛不住了，反問到，“你又從哪裏來？”
“自然是從那邊來。”和尚指了指身後。
“要到哪裏去？”
“自然是要到這裏來。”和尚指了指腳下。
張俊美也不會了，看和尚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個傻子。
“應該把床底下那個封妖葫蘆帶過來的，收了這個不按套路出牌的神經病。”張俊美想。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相互看了一會兒，沙漠中起了一陣風，帶著些散碎的沙粒噗噗噗地打在兩個人身上。
和尚的眼神越發憐憫。
張俊美不知怎的覺得有些涼了。
“小先生並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和尚開口了。
“但是小先生又不想回頭。”
“所以小先生在沙漠中迷了路。”
“又不用想方向，又不用停下來。”
“小先生這是何苦。”
和尚的憐憫讓張俊美怒火中燒，臉上卻冷硬得如同萬載寒冰。
“借小先生一根頭發。”
和尚一抬手，手裏一根頭發。
“謝小先生借發，小先生無心人，青絲也不縛煩惱，妙哉。”
和尚一摸頭，青絲頓生，幾個刹那，光頭成了長發。
“小先生助我成道，我送小先生一條出路。”
和尚撚起一粒沙，沙變千萬丈大，再一看是瓊樓玉宇，當頭罩下。
張俊美始終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