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毫不猶豫地站起來。
“你?”趙老師有點驚訝:“為什麼是你?你說說原因。”
我雄赳赳氣昂昂地說:“因為我坐在班長旁邊。”
趙老師讓我當了一天的臨時班長,我好高興。趙老師還教我們大家一個成語“毛遂自薦”,雖然我當時不知道這四個字怎麼寫,但我明白自己主動要求當班長就是這個意思。
人是吃五穀雜糧的血肉之軀,七情六欲與生俱來。在紡織廠幼兒園裏,小紅花就是我的欲望。
為什麼每個“該死的”幼兒園都有這個破規矩,表現好的就給小紅花。紡織廠的幼兒園也不例外,針對每天表現好的小孩子就會獎勵一朵小紅花,一周連續得到五朵小紅花就可以換取一個大紅花,幼兒園老師會把大紅花別在他胸前,讓他帶回家。老實巴交默默不語的孩子總是很多小紅花大紅花,而像我這樣的半個輕工派掌門人物,經過研究院以幹壞事為榮的洗禮,放野馬自由散漫慣了的小地痞,我實在受不了規規矩矩地像個木頭人跟著善良的老師一二一。所以,我總是不能一周內連續得到五朵小紅花。我也偶爾會討厭自己,為什麼上課不能老實聽講,為什麼下課不配合老師做事情,可我就是沒有辦法控製自己多動症的毛病。
當我有一天好不容易得到了四朵小紅花,隻要忍過今天就可以得到五朵小紅花的時候,卻發生了一件事情。
這一周,我好不容易走狗屎運得了四朵小紅花,隻要在最後一天我能得到一朵小紅花,就可以換取我日思夜盼的美麗大紅花了。
我一晚上睜眼數次看著窗外,我總以為天亮了,其實是路燈太亮,我親愛的小姑,愛民同誌睡得香噴噴地摟著我一直打呼嚕,她並不知道自己小侄子即將摘取革命碩果大紅花。
第二天一大早,我爬起來穿好衣服,強烈要求愛民吃完飯趕緊帶我去幼兒園。愛民誤認為我是被趙老師教育得變乖了,她很高興地告訴了其他人這個好消息。革命尚未成功,我隻是怕因為遲到而得不到第五朵小紅花而已。
上午,幼兒園有一節手工課是折紙青蛙,詩琪疊好了紙青蛙就去上廁所。王小胖趁這個間隙居然把詩琪的紙青蛙給撕了。詩琪回來看到自己的紙青蛙被撕了就在靠背椅上哭。
“給你!”我走到詩琪的身旁,遞給她我自己剛剛做好的紙青蛙。她化涕為笑,笑了很久。
劉詩琪,女,年齡六歲,她就坐我身後。她有一雙清澈如泉的眼睛,瓜子臉白裏透紅,每天都梳著一個小辮。那時候,我壓根記不住詩琪倆字怎麼寫,我隻覺得詩琪是世界上最動聽的名字,自己念吧念吧都好聽。
詩琪是爺爺奶奶養大的,詩琪沒父沒母,聽說她母親非常漂亮,能歌善舞,是個SH知青,下放到紡織廠,特殊時期期間被認定為右派份子,她母親因接受不了折磨淩辱,深夜中跳樓自殺了。詩琪的父親去了老山前線,又被越南鬼子給炸死了,遺體湊不齊,留在了越南,劉詩琪的父親被評定為烈士。
那時候,我哪裏知道什麼是憐香惜玉,那時候,我的腦海裏隻有一個聲音:我要保護她。因為她父親是英雄,我要保護她不受其他孫子的欺負,我應該也是英雄吧。
中午,幼兒園吃西瓜,老師說誰倒一次西瓜皮垃圾就可以再獲得一片西瓜,緊密結合實際的趙老師讓我們從小熱愛五講四美愛勞動。這麼好的事情,我又毛遂自薦了自己,我主動把小朋友吃剩的西瓜皮收集起來,倒了三次。趙老師獎勵給了我三片西瓜,我偷偷地分給了劉詩琪一片,她啃著西瓜跟我一起坐在教室外麵的台階上。
太陽把我倆小腦袋瓜的影子投射在地上,我看著影子站起來,一隻手舉起西瓜喊著:“我是董存瑞,手舉炸藥包,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
詩琪也舉起她手中的西瓜:“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
那一刻,我決定長大後要把劉詩琪娶了當自己老婆。將來,劉詩琪一定是英雄母親,像我奶奶一樣,給我也生六個娃。
下午,王小胖在課間揪劉詩琪的辮子,估計他把她扯疼了,劉詩琪就坐在地上哭。我跑到王小胖跟前,用手筆出了一個差勁的手勢給他。王小胖是這個大班的頭,不給我點顏色,他以後怎麼當領導服眾。他早就想讓我吃點苦頭。
可是,他哪裏知道我是輕工所代理掌門,我是從惡魔島裏長大的,我基本上是一直打架打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