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沒想到,她竟然沒死。她不知道這到底是上天的恩賜,還是上天的折磨,在那樣極度的絕望中選擇死亡,卻能奇跡般的苟且偷生。
這是不是給了她一個機會——一個報仇的機會!
剛才聽到他和她的婚事,她的心依舊被紮得生痛。烈火熊熊的千鳥關,死在劍下的林青和張長林,鮮血的紅,掙紮的兵士……
那些畫麵,曆曆在目,那些話語聲音,一直在耳邊回蕩。
得意洋洋的慕明德,冷酷無情的何覺如,咄咄相逼的常樂公主,還有宋淩軒,那個被她當做天當做一切的他,那個將她徹底背叛遺棄的他……
這些人的麵孔在她的腦中一遍遍的浮現,一遍遍的讓她記起火燒千鳥關的種種。
手,不由得抓緊了被單,恨,沒有因為死過一次而減少分毫,反而在心底瘋狂的滋生,感覺得那麼清晰,需要用那麼大的力氣才能勉強壓製住那些燃燒的情緒,讓自己保持理智。
對,她現在需要的就是理智。
借屍還魂這件事情,她需要時間去消化,她更需要去弄清楚現在這個身體的情況,最需要的是,恢複自己的身體,創造最有利的條件。
她現在很弱,誰都可以捏死她,不僅是身體上的虛弱,從處境上看,剛剛那仆婦顯然隻是個下人,卻也可以隨隨便便說她“命賤”,可想而知一個啞巴小姐在丞相府中的地位連下人都不如。
“小姐,八小姐?”正閉目想著,一個脆生生的少女聲音響了起來,“聽說你出去摔倒了,秦媽讓奴婢來照看你呢。”
宋離微微抬了抬眼皮,看到了立在床邊的丫頭,十六七歲的模樣,一張鵝蛋臉,一雙眼睛水靈靈的很是有神,臉上掛著一抹微笑。
那丫頭望著她,見她睜開眼看她了,便又道:“八小姐,你想要什麼,春曉去給你拿。”
“水。”宋離動了動幹裂的嘴唇,吐出一個字來。
“好,水啊,春曉這就去。”春曉很是爽快的應聲道,聲音的恭敬倒是讓宋離有些意外,竟還有人願意伺候這個啞巴小姐的,“八小姐稍等。”
宋離再次閉上了眼睛,聽到了春曉去倒水的響動,接著是她回到床邊的腳步聲,再接著,便是有水滴落在自己的唇上,臉上。
睜眼,剛剛畢恭畢敬的春曉已經換了一副嘴臉,笑容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狠戾和咬牙切齒,她手中拿著一個水壺,正把水往她的臉上一股腦兒的倒著,口中低聲發出一連串的咒罵。
“慕玥離,我讓你到處亂跑,讓你到處亂跑,不是把你鎖在房間裏,你竟然也有本事給我跑出去,你倒是長本事了啊!我告訴你,別以為你現在不啞巴我就治不住你了,你要是敢亂說半句,我割掉你的舌頭!誰願意呆在你這個啞巴身邊,要什麼沒什麼,不是看著你老老實實把你那二兩銀子的月例交給我,我才懶得理你!”
宋離閉上了眼睛,懶得去看那一副醜陋的嘴臉,任憑那涼透的水在她的臉上四溢,流進她的脖頸裏,手更用力的捏著身下的床單。
曾經,她做過刺客,何覺如說,一個好的刺客在沒有到時機的時候,是蟄伏和等待,是養精蓄銳和以逸待勞,是忍耐,在暗處的忍耐。
“啪”,春曉罵著淋著水似乎也沒有解氣,將水壺丟在了一邊,用手指狠狠的戳著宋離的腦門:“慕玥離,今兒就因為你摔了,害得我被秦媽好一頓數落,我告訴你,你最好給我安、分、點,最好閉緊你的嘴,否則,我會叫你好看的,一個死了娘的啞巴能說話了又怎樣,言秋少爺也護不住你!哼,老爺估計連你的名字都不會記得,你給我老老實實在這裏呆到死吧!”
春曉罵罵咧咧的走了,宋離抬起手輕輕擦去了眼睛上的水,至少現在她嘴唇不那麼幹了,而且她還弄清楚了三個信息。
第一,這個身體的娘親死了,無依無靠,被人遺忘和踐踏;第二,“言秋少爺”該是這身體的兄弟,似乎是向著她的;第三,她現在叫慕玥離。
宋離死了,那個一心向著宋淩軒的宋離已經被他逼死在千鳥關下,既然命運給了她再活一次的機會,這一次,她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要實現自己說下的話——若有來世,我必追還。
這個重生,很好,從此她便是慕玥離!
丞相府,也很好,慕明德,便是她的第一個討債對象,逼死她,慕明德功不可沒;而林青,張長林,你們更不會白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