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啞巴死了嗎?”少女顫抖的帶著哭腔的聲音,“都怪你,說了戲弄她一下就好,不要真的把她推下去,死了怎麼辦?爹會罵我的,死個丫頭爹都會罵我,好歹她還算是爹的女兒。”
“不、不會那麼容易死的吧。”另外一個是少年的聲音,結結巴巴,“二牛,你下去看看她死了沒?”
宋離緩緩睜開眼睛,刺目的陽光讓她猛的把眼閉了起來,額頭一陣劇痛,她伸手摸了摸痛處,觸感是熟悉的粘稠液體。
她記得她從千鳥關的城牆上自刎跌落,她劍法幹脆利落,從不留活口,她不信還能從自己的劍下逃一條活路,更不信那麼高的城牆跌入熊熊烈火中,她還能夠不死。
昏眩感越來越強烈,此時她連咬破舌尖以痛感來保持自己清醒的力氣都沒有。
“八小姐,八小姐,呼,太好了,還在動。”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她微微睜眼隻能看到一個隱隱綽綽晃動的身影,“六小姐,付少爺,八小姐還沒死,在動呢。”
“把她弄出來,弄回丞相府,找個大夫給她看看,別叫她死了,免得爹罵我。”剛剛還帶著哭腔的少女的聲音立刻充滿了力氣,“就說是她自己不小心摔的,反正她這個啞巴也不會說話。”
……
“包紮好了嗎?不用給她太貴的藥,本來命就賤。”朦朧中,宋離聽到有個模模糊糊的中年婦人的聲音,“不會死就行,別驚擾了老爺,老爺現在正在忙著籌辦皇上和大梁常樂公主的婚事呢。”
皇上和常樂公主的婚事?!
宋離猛的睜眼,眼前有一個模糊的人影,她幾乎是條件反射伸出左手,扣向對方脖子,右手摸向腰間,尋她的匕首。
“哎喲,八小姐這是做什麼?”被捏住了脖子的人大約三四十歲,是個樣貌平平的中年男子,喊著痛,“小人替小姐你包紮摔破的頭呢,小姐你可不要亂動,雖然你是撿回了一條命,但傷得不輕呢。”
沒有摸到匕首,宋離已經坐了起來,左手依然牢牢的卡著那男子的脖子,隻是這身子有些不像是自己身體的感覺,不如那麼靈活有力。
來不及細想,她已經快速掃過了現在所處的環境,一間簡陋的屋子,桌椅妝奩和破爛的箱籠,一目了然。
眼前的男子手中確實還拿著藥膏白布,而在男子身後幾步,站著一個一臉不耐煩的中年婦女,此時皺著眉頭看著她。
“八小姐可真是越發不識好了呢,夫人聽說你摔了頭,還特地給你找了大夫來,你倒好,醒來就對大夫這樣,哼,我瞧著,還不如死了的好。”
這人是剛剛她朦朧中聽到說話的婦女。
她將目光落到了那婦女身上,艱難的動著僵硬的舌頭,喉嚨卡了好幾次,才很慢很慢的說出一句話來:“你說,皇上和常樂公主大婚?”
“當然,下月初三,常樂公主便是我大宋皇後了,老爺可是這次事情的……”那婦人洋洋得意的說了一半,突然打住了話頭,跟見了鬼似的看著宋離,“你、你、你你你會說話?”
“為何不能?”宋離再次吐出幾個字來,說了第一句話之後,這一句話說來就順暢多了。
她鬆開了掐住那男子的手,將雙手攤開放到了自己的眼前,白皙幹淨,沒有老繭。
這不是她的手。
屋中鴉雀無聲,那男子和婦人都瞪大眼睛看著宋離,沒有說話,那驚訝是怎麼也掩不住的。
宋離下床,頭依舊十分昏眩,整個身體放佛有一種無法控製的生澀感。
她小心的扶著床柱,扶著桌子,慢慢移動到了妝奩前,拿起銅鏡,銅鏡中一張陌生的臉,眼眉清秀,隻是卻十分稚嫩,頂多十四五歲。
手有些顫抖,她放下銅鏡,再次閉上眼睛,細細回想從跌落城牆之後的每一點記憶,昏眩中那少女的聲音,剛剛這婦人和男子的對話。
這裏是丞相府,這個身體不是自己的,而是丞相府的八小姐。
她這是……借屍還魂了!
“因禍得福啊,這真是因禍得福啊!”那大夫誇張的聲音,“八小姐出生不能言,是某條經脈不通,這一次雖然摔得嚴重,差點丟點性命,但是卻讓那經脈通了,從此,八小姐能開口言說了啊!”
中年婦人也回過神了,努力鎮定的道:“這麼大的事情,得先去稟報夫人,八小姐,老奴先讓春曉來伺候你。”
……
宋離躺在床上,默默的感受著自己的身體狀況。
那大夫說得沒錯,摔得不輕,沒有力氣。而且,好似眼下她並沒有很好的融入這身體,任何動作都艱難僵硬,拉扯著不屬於自己的身體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