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時節,萬物也是複蘇,齊國的稷下學宮又逐漸熱鬧起來,各地士民都競相喧聽,各抒己見。這年,稷下的祭酒是儒派的荀況,姬稚平時愛廣結良友,這種大的學術集會也是經常前往。對於荀況,他早有耳聞,儒家的大師,弟子遍野。姬稚非常讚同荀況的命運觀點,有言如是說:“天行有常,不為堯有,不為桀亡。”人世間的事果真有定數嗎?過去的虞公,深信自己享祀豐潔,神必佑之。可在晉的陰謀入侵下,也成了他人之囚。姬稚原先覺得自己生在普通的百姓家中,自小沒見過母親,這大概就是命了,可荀況的思想影響了他,讓他心頭的黑暗潰散,人生不就是自己的人生麼?自己難道不該是自己的主人嗎?他很崇拜荀況,隻要他開講,便風雨無阻來聽。
這天早上,學宮門口早已聚集了人群,有從各地來聽經的學者,也有當地的豪紳,或者是市井遊民。人與人摩肩接踵,相繼找座坐下。
姬稚來的比較晚,隻找到了角落的一個偏座。“莊稚,你也來了嗎?”說話的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留三寸髯須,八字眉下一對深邃的眼睛。他是與姬稚同個街的居民,叫佚武,本做過王室的食客,後因不堪寄人籬下又回故裏。
“佚大叔,好巧,你也在這。”姬稚覺得在這碰到佚武有點意外。
佚武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道,“小子,你可不知,今日來講學的可是荀況大師,這可有的聽咯。”
姬稚說:“早就知道了,所以我這不是來了麼。”
“肅靜肅靜,各位歡迎荀況大師出場。”門旁的士兵高聲呼道。
隻見大門打開,一個穿著禮服黼黻相間的老者出來了,身旁跟著兩位童子侍從。看到台下滿座的聽眾,他說:“承蒙各位厚愛,來聽荀某陋道,有不足之處,還望各位商討,我們齊國開設稷下學宮,本就是讓各地學者聚集討論,以發揚學術,弘揚文化,教化百姓為己任。荀某不才,有幸為祭酒,在此拜謝。”說完,荀況對在場所有人作了長揖。在座的眾人亦集體起立以長揖回應。
荀況說:“我的先師孟子,以行王道為己任,奈何師師不通。他認為人性本善,剛出生的嬰兒如同混沌初開,毫無知識,都是受後天環境影響,故應實行禮治,教化百姓黎民。”
台下一片議論,有的人說:“人確實本性為善,該出生的嬰兒有什麼罪過呢?”還有的人說:“人性若本不為善,那豈會是惡?”眾人交頭接耳,議論不止。
“我認為人性本惡。”坐在角落的姬稚突然站了起來。
眾人被姬稚的言論驚到,齊刷刷的目光聚焦到他身上,這個隻有十八歲的少年。
荀況見此少年翩翩有致。兩鬢錯落有序,眉清目秀,且年少便能不畏權威,他說:“請這位小兄弟詳說。”
姬稚看到荀況雖貴為祭酒,但能如此平易近人,不免大受感動,他徐趨上台,對著各位有禮的作長揖,便說:“我認為人性本惡,因為剛出生的嬰兒便會主動靠向美好的事物,而遠離醜惡的事物,這難道不是人的自私心嗎?況且大人在沒有教導什麼是美什麼是醜的情況下,孩童便會知曉怎麼樣的是美,繼而親近,而疏遠醜的。孩童看到喜愛的事物就想占有,這是不是也是一種自私呢?世間用禮法,我倒覺得是種限製,而非引導。”長拜而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