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9章 蘇簡(2 / 2)

那不是一句承諾,她知,我也知。

我卻不知道,因為這一句說得太過曖昧,讓我日後很多年都無法打破相處的界限。

初見考上大學,本想學醫,被我硬生生逼著改了。

那時她已經不會生氣,隻是眼中的紅色告訴我她仍然是孤兒院中那個不顧一切的人。

我閉了閉眼睛,學醫其實沒有什麼不好,但是初見她一直是個涼薄的人。冷著一雙眼,看多了世事。作為醫生首先要有的仁慈在她身上半點也找不到。

更重要的是,當病人將所有的期盼與希望交托的時候,初見仍然會隻順從自己。

那樣她在日後將要麵臨的不僅僅是來自職業的困惑還有人性的譴責。

後來她順從我的意願學了工商管理,學得也是有聲有色。孤兒院出來的孩子比其他的孩子更懂得自己想要什麼,更懂得有些東西天生不能依靠任何人。

隻是她越來越豐沛的學識跟人際網,讓我覺得前所未有的挑戰。她的能力從來不比我差,而且她比我更知道如何操控人心。

直到式微出現,我隱約覺得那將會是一個極好的出口,可是沒想到直接將我們三人推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很多年,我在外逢場作戲,見多了各式的女子。隻初見與式微最是特別。初見是時刻都很淩厲卻在不期然中帶點溫柔,而式微是一直溫柔偶爾帶點淩厲。

隻是式微對我的興趣遠遠小於對初見的興趣。她想知道她喜歡的食物,她喜歡的書籍。說是這樣可以推測初見的命運。

我隻是一笑,並不多說。初見喜歡東西從沒有定,時時都在換。以至於連我都無法準確說出她究竟喜歡什麼。

初見出事之後,我隻覺得被強行壓製的心中那些惡念慢慢浮出水麵。

那三個月若不是特助在旁邊多多周旋,恐怕蘇氏在強行擴張的同時也將麵臨致命的打擊。那個男子在收拾了所有的爛攤子之後,將我架進了酒吧:“要麼就是醉死,要麼就是傷心而死。”

這人到現在還留在這個城市,也有初見一分心力。我看著那些酒,突然覺得心痛如絞——醉又如何,傷心又如何。初見之前總說有些事不可強求。

是不可強求,可是又如何能放手?

隻有特助一臉冷靜:“蘇簡,初見此生,除卻學校的那些朋友,俱是強悍之人。你如此模樣,她必定不會喜歡。”

是,初見必定不會喜歡。她隻想看著她身邊的人,因為有她而不必傷悲,不必軟弱。斷不會希望那些人因了她而有世界末日之感。

我終究還是辜負了式微,初見在醫院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我覺得我的心似乎也在那一刻停了。從此年年歲歲隻聽見風從心中那巨大的空洞吹過。

式微是個明白的女子,說句對不起隻是我內心歉疚。她卻不在意,冷靜一笑說:“其實我更喜歡初見。穿著小熊圍裙的那個初見。”

我才恍然記起開給初見的那些空頭支票也還是沒有兌現。她這一去想來還是心心念念著。

呐,初見,照你那利息的漲法,到現在已經是巨款了啊。

很多年以後式微問我,那麼多年為何從不曾留宿在任何一個女人身邊。

我淡淡笑了,看陽光在她臉上留下斑駁的倒影:“因為我想每天那樣跟她說早安啊。”

如果來不及說晚安的話,至少也要說句早安啊。

然後我看到在歲月依然沉靜的女子,眼中慢慢流出淚水。

有一首歌便在心底漸漸清晰:夢中樓上月下,站著眉目依舊的你啊。拂去衣上雪花,並肩看,天地浩大。

隻是那個人,卻已經不見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