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
許公子走了進來,向景玄行了禮,我也忙站起來向許公子行禮,相互見了禮後,許公子對景玄道:“王爺,聖上傳王爺入宮。”
景玄臉上顯出意外之色,一揚眉露出詢問的神色。
“我朝派遣出使西莫國的使臣被殺。”
“哦?”
“使臣頭顱懸於西莫都城城門,使臣部下逃得性命回稟。聖上龍顏震怒,殿試中止。”
景玄已站了起來,冷笑一聲:“西莫……終究沉不住氣了麼?”
外麵有人進來替他整理衣裳。
我忙站起來告別,景玄神色甚為平靜,卻也未留,讓小滿將我送了出去。
雖然殿試中止,但紀玉卻依然是入夜才回到羅漢巷。
我雖知曉殿試中止之事,卻未告訴劉允。劉允還直追問紀玉殿試之事,我打了熱水,擰了溫熱的帕子給紀玉暖一暖驅驅寒氣,紀玉向我微笑道謝,我多看了他兩眼。
他側頭看了我一眼,問道:“怎麼了?”
我道:“我覺得你看起來……有些不同。”
還在等著紀玉講述殿試情形的劉允笑道:“那是當然的,殿試也是一件大事,大事了了,自然就輕鬆了。”
我搖了搖頭,直覺並不是這個原因。
果然,聽得紀玉淡淡地道:“殿試中止。”
我並不意外,劉允卻猛地坐直了身子:“什麼?!怎麼回事?”
紀玉道:“西莫國辱殺我朝使臣,龍顏震怒。這消息明天也該傳遍都城。”
我問道:“既是殿試中止,為何你們此時方回?”
紀玉道:“我等貢生均等在偏殿,聖上突傳眾人詢問對策。”
劉允道:“那你是如何回答的?”
紀玉一笑:“聖意未明,誰敢胡亂表態,便是會元魏丞相之子也隻表態願為國效力,忠君候遣等泛泛之語,眾人不過一一隨聲附和,怒遣西莫國,表忠君之態。我……”
他頓了頓,望著我,慢慢地道:“我說的是:西莫國一日不滅,臣願一日不娶妻。”
正滿臉義憤填膺的劉允神色呆滯了片刻,迅速地回頭看了我一眼,指著紀玉怒道:“你!……”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紀玉恍若未見,隻微笑著看著我。
我突然明白了他為何看起來不同。
那是一種破釜沉舟後的放鬆。
宋憐柔猜對了一件事,紀玉重在有擔當。
但是,她也猜錯了一件事,紀玉從來都不甘於被擺布。
從紀家的變故,村長的刁難,到雲溪的逼親,他從來都沒有因為逼迫而就範。
而此時,麵對宋憐柔以性命相逼、以恩情相逼之舉,他竟以這樣一種出人意料的方式,以這樣一種破釜沉舟的方式拒絕。
我想說什麼,可是鼻子發酸,喉頭發硬,卻又說不出什麼,隻輕輕地“唔”了一聲。
劉允從激憤之中冷靜下來,目光慢慢柔軟、了悟,看看他,又看看我,搖著頭道:“你又何必?真是……殺敵一千,自傷八百……到底年輕氣盛呀!”語氣責備,卻又含著歎息。
是啊,我曾經以為紀玉心思深沉,可他……到底年輕氣盛……
因為經曆,因為責任而變得沉穩的少年,終究衝動了那麼一次……
所有的心思,隻化為一聲歎息,一分感動。
所有的語言,都在對視的目光中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