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一）
【一】樂之怪譚
（1）
“在哪裏聽說過呢，那個人的名字。”我剛坐下，就立刻談起那個電工的事。
趙政坐在被窩裏，慵懶地穿衣服，“有什麼關係，這個城市那麼大，在哪裏碰到過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吧。”
“不是啊，臉沒看到過，但是卻覺得名字眼熟。”
“嘿，他叫什麼。”
“叫...忘了。”
“給我想起來啊。對了，沒有拿張名片之類的東西嗎？”
“倒是有拿。”
“拿出來。”
“你來拿吧。”
“在哪裏。”
“我褲子的口袋裏。”
“你還真是懶啊！”
“知道啦...”我從褲袋掏出錢包，抽出了那張有折痕的名片，“呃...嗯，就是這個。陳天...宇。”
“陳天宇？？”
“嗯，你看。”望著表情困惑的趙政，我遞過名片。而趙政一把將那張名片搶了去，好像要吃了它似的盯著。
“臉長得什麼樣？”
“要說長得什麼樣...五官端正，也就眼神比較凶惡...總而言之很有男子氣概。”
“果然是小娘炮審美觀...你就隻注意到這些了？”
“......”
“其他呢？”
“其他...能把那些非常寒的話一本正經地說出來。”我思考了一會說道，“比方說，[那種生活不卑微嗎][能坦誠地笑嗎]之類的。”
“嗚哇！！”下一秒的趙政幾乎地從床上蹦起來，“那可是傳說中的音樂人！是真人啊...”
“......”
“究竟為什麼，現在會在這樣的一個遠離市區的鎮子裏當電氣工人呢...”
“說什麼[現在]，那他以前是幹什麼的。”
“這個人，過去可是專業音樂人啊，還出過CD的。”
“真的...？”我將信將疑。
趙政用力點了點頭，“嗯，該說是有著超凡的魅力吧？從沒上過電視，卻賣得很好啊。”
我遲疑了一下。
趙政接著道，“你也應該在電台廣播裏聽過吧？”
“說不定。”
“嗯，應該翻翻看的話能找到磁帶的，聽聽看嗎？”
我默然點頭。
......
......
...
趙政從紙板箱的底部抽出一盤磁帶，“那個，我妹妹，”趙政凝視著磁帶，邊小心翼翼地用手帕擦拭著邊緣的灰跡，邊用少見的語氣，溫柔地說著，“我妹妹很喜歡他的。”
“妹妹？”
“嗯，妹妹，我有個妹妹，”一談到家人，趙政的語氣十分柔和，與平時簡直判若兩人。
”......”
“哈？？？你這家夥幹嘛這麼吃驚地盯著我？我沒說過嗎...”
“從沒聽說過...給我仔細地講講，你這混蛋。”
“哎，等等...”趙政鬱悶地撩撩頭發，“怎麼突然間改變話題了。”
“......”
“......”
“說的也是。”我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疲憊的脊椎。
而且趙政的妹妹，一定是個像妖怪一樣的家夥。
這麼想著，立刻就覺得興味索然了。
“好了，聽聽看吧。”趙政冷不丁把我從迷糊中吵醒。
“好。”
他把磁帶插進錄音機裏，遞給我一隻耳機。
我按下了播放鍵。
......
.........
......
...
......
雖說是妖怪般的趙政的妹妹所喜歡的東西，不過也就是普通的搖滾樂。
......
...
......
不，並不普通。
......
...
...
應該說是很好。
.........
...
......
不，也不能說是很好，應該是非常棒。
聽了歌詞，即使是那麼強烈刺激的音樂，也讓人有種想要流淚的衝動。究竟是為什麼...
這就是所謂的共鳴嗎。
隨著音樂的結束，我緩緩摘下了耳塞。
“怎麼樣？很棒吧。”趙政對我得意地笑笑。
“是啊...聽了這個就會向往成為人類吧...”我凝視著磁帶。
“你說誰？”趙政蒙住了。
“你的妹妹。”幾乎是脫口而出。
“她本來就是人類吧！！”趙政抓狂道。
“不好意思，我的思維稍微跳躍了一下，把你妹妹想象成妖怪了。”
“尼瑪跳躍的太多了吧...”他一咬牙，“話說回來，音樂你覺得怎麼樣。”
“很不錯。”
“哈哈哈！我就知道，很有魅力吧。”趙政笑的像個得到表揚的孩子，“我妹妹很喜歡他，我聽了以後也覺得不壞...”
“......”
“不過，還是敵不過嘻哈舞樂啊，哈哈哈，”他把手撐在錄音機上，得意洋洋地說，“不過這可是我妹妹給我做的最好的一盤了。”
咕嚕咕嚕...
“嗯？磁帶怎麼有點奇怪的聲音？”我眼疾手快，“啊，是纏住了，卷一下。”
“哈，，，哈？”
“拿出來看看吧。”我伸出手。
“你給我住手——！！！”
不顧趙政的驚叫，我扳開盒蓋，把磁帶拉了出來。
咕嚕咕嚕...
咕嚕咕嚕咕嚕！！！！
猶如海藻一般，棕色的磁條都從機器裏噴了出來。
”唔啊啊啊啊啊阿——！妹妹給我做的最好的一盤磁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趙政尖叫道，“看你都幹了些什麼啊啊啊！！”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算了，冷靜點，”我拍拍他，“唱歌的人不就住在這座城鎮裏嗎。
“嘁，那又怎樣。”他一臉不屑道。
“你一點都不感到安慰嗎？”
“叫我怎麼能感到安慰！”趙政氣急敗壞，“媽的，混蛋，我也要把你的寶貝破壞掉！”
“......”
“你最珍惜的是什麼！是成人雜誌的收藏手冊嗎！是不是專門收集每一期目錄部分的手冊啊！！”
“好了好了，冷靜點，我可不會去收藏那些沒有意義的部分。反正他本人就在鎮上，你可以去借CD嘛。”
“......”
“借來以後自己重新錄一遍不就行了嗎？”
“呃，”肩膀垂了下來，“向，向本人借CD嗎...”
“一定有的吧？”
“那也是...這總不會沒有的。”趙政刮刮鼻子，“但是，向本人借還真是妄想啊...這可是個盲點...”
“嗯，但是他本人確實在這裏吧...感覺可以做的更好點。”
“嘻嘻，要是能要到簽名的話，我妹妹一定會高興的吧。”他有些自言自語地笑著。
“嗯，就這麼做吧。”
“哈哈...怎麼感覺像是在掩飾過錯一樣...”
“沒那回事，我也很想聽聽看你妹妹開心的歡呼聲。”
“哎？”
“就像[嗝嗝————！！]這樣的叫聲。”
“高興的話怎麼會是這個樣子！”
“好了現在就去找他吧。應該還在附近。”
“呼...”趙政歎了口氣，“真是的...拜托了，真的。”
我們站起身，立刻開始行動。
......
...
已經中午了。晴朗的陽光瀑布般蓋在路麵上，分外耀眼。
“我想起來了。”
剛走出宿舍，趙政就在一棵樹下停下了腳步。
“嗯？想起什麼了？”我的目光移向身後車庫的閘門
“咳咳，就是現在，和他提及音樂的事情說不定還挺麻煩的...”趙政皺起眉。
“為什麼。”
“咳，他現在已經如你所見，不再從事音樂活動了。”
“......”
“在最後階段，聽說還生活得十分頹廢。”
“......”
“如果是知道那件事的fans的話，是絕不會對他提及音樂的...”
“但是我們又不是他的fans。”我盯著閘門上的一隻鳥，漫不經心地回答。
“哈哈哈，你啊，還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啊...”他擦著汗幹笑道。
“也就是說，不知道該怎麼對付他是嗎。”
“也許你是無所謂，但我可是很在意的...”
“為什麼。”
“我必須要到他的簽名啊，哈哈...”他勉強維持著笑容。
這時那隻鳥搜的飛走了，我回過神。
“嘖，你還真的有戀妹癖啊。”
“胡說啦，隻是想讓她欠我人情。”趙政眼睛眯成一條線，“所以，那以後不就很方便了嗎？”
“暫時就這麼認為吧。”
“所以啦，我們就不能提出音樂的事啊。”
”那麼，你說怎麼辦。”
“不如先試探試探他看看。”
“怎麼試探。”
“這個嘛...我們就說我們正在搞樂隊，看他反應如何咯？”
“......”
“要是談的開心的話。那就再試著說說看喜歡的音樂人是陳天宇。要是沒有隔閡的話，他一定會自己表明身份的。”
“......”
“比方說[其實我...就是陳天宇]之類的。”
“......”
“這樣的話，一定可以要到簽名的！”
“呼，說的也是...要是能這麼順利就好了。”我輕輕用拇指和食指捋了捋下巴，盡管那裏一根胡須都沒有。
“喂，你也要好好地幫忙啊。而且說到底，就是因為你把我的磁帶弄壞了才會變成這樣。”
“那我該怎麼辦？”
“唔，”他的眉毛輕輕一挑，“隻要順著我說的，說你也一起在搞樂隊就行了。”
“說我是負責敲三角鐵的就行了嗎？”
他搖搖頭打斷我，“這可不像是樂隊呀，嘖嘖嘖。”
“那麼，我就說我是提醒下一小節歌詞的人好了。”
“又不是即興合唱團，樂隊哪來這樣的人啊。”
“那我說什麼。”
“鼓手。”他微笑道。
“我可不會。”
“就算不會，撒撒謊就好了，隻要蒙混過關過去就行了嘛。”
“對方原來可是職業音樂人啊，這麼說不會穿幫嗎...”我替趙政捏了一把汗。
“沒關係。就說我們這邊是新手嘛。”他笑道，“你還真死板，不管他提什麼問題，就說敲敲打打和打地鼠一樣就可以了。”
“真的沒問題嗎？”
“哈哈哈當然，然後我呐，就是帥氣的吉他手啦~”
“那個人也會彈吉他吧？說同樣的樂器不是很危險嗎？”
“切，正相反，要是不說同樣樂器的話，就無法順利地套近乎啊。”
“會和彈不了的人套近乎嗎...”
“沒問題啦，白富美你就信我一次——就看我的發揮吧！”趙政一邊推著我的背一邊道，“走啦走啦！”
“喂，別隨便對著別人動手動腳啊...”
重拾幹勁，我們再一次上路。
......
...
......
（2）
三岔路口。
“剛才就是在這裏碰到的，”我在路邊的樹蔭停下，回頭看了一眼，路麵的血跡已經被洗幹淨了。
“咦？不在啊...”
“開著輕型卡車走了。”
“那麼，不可能在這裏吧。”趙政鬱悶地責怪道。
“是啊...”
......
迎著刺眼的陽光，我們沿著向下的山路漫無目的地晃蕩著。
一旁是帶有鐵網高牆森林動物保護區，而另一麵是一片廣袤的麥田。
兩邊的道路處處散發著綠光，和自然景色特有的氣息，讓人忍不住心馳神往。
我先停了下來。
“不在。”我喃喃。
“要追輕型卡車的話，，，是不是很蠢？”
“但是，他說有工作沒有完成，說不定會在鎮裏某個地方。”
“嘁，鎮裏某個地方...這麼含糊的，美綏鎮的山這麼多。”趙政氣喘籲籲道，“哈...呼~，要找到他，簡直比捉迷藏的難度還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