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神色一凜,當即住手,叫道:“不要拉了,雲祿,快快扶我下來。”四名隨從即刻停止拉拽推搡馬匹的動作,其實他們為了讓馬匹向前,早已累得精疲力竭,再也奈何不了這馬匹一下。少年左邊的那個叫雲祿的隨從將少年扶下馬來,少年來到馬匹前,看著棗紅馬眼下兩行血痕,微微歎了口氣,說道:“雲福,快放開它,讓這小畜生去吧,我們趕緊回家。”
前麵拉馬的隨從道:“三爺,這‘布爾古德’是你最心愛的馬,丟了怎麼辦?”
少年眉毛一揚,怒道:“快撒手,老爺要緊。”
那雲福急忙低頭,應道:“是。”
雲福撒手扔了韁繩,那馬卻又站在原地不動,隻是眼望著少年一聲聲的嘶鳴,那少年對身後八名喇嘛說道:“辛苦幾位大師了,但家父身染重病,今日務必勞煩幾位大師為家父念經祈福。”
其中一位喇嘛口尊佛號道:“阿彌陀佛,雲施主哪裏話?雲老將軍抱恙,我等能為老將軍的康複盡綿薄之力,實是我席力圖召全寺上下的榮幸。”
少年臉色微微一變,再未搭話,便轉身向北走去,雲福雲祿等四名隨從以及那八個喇嘛都緊隨其後,身後,那匹被叫作‘布爾古德’的棗紅馬依然望著少年前進的方向不住的嘶鳴。那少年忍不住回頭望去,但身後的‘布爾古德’已經隱沒在黑氣之中。
一行人迎著勁風艱難的在街上前行,穿過大街,拐入牛角胡同,前麵便是將軍衙署,但將軍衙署的四周黑氣更重,府邸上方濃雲翻滾。一道黃光在雲層中時隱時現。眾人生平從未見過這等天氣,一個個都嚇得臉色大變,雲福道:“少爺,我們要不要等等再回去?”
那少年深吸一口氣,道:“我臨出門時,家父性命已然岌岌可危,現在在路上耽擱這麼久,不知他老人家現在怎麼樣了,大哥二哥現在都不在身邊,此時我不回去,家父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將是我終生的遺憾。”少年說罷,便快步向前疾奔,身後四位隨從趕忙在少年身後追趕,可是,那八個喇嘛此刻嘴唇發青,身子已然抖作一團,再沒敢向前半步。
一個喇嘛驚道:“這股子妖風好生厲害。”
另外一個喇嘛突然指著頭頂上的那道黃光,驚道:“快看,應龍現身了。”
其他七名喇嘛同時望向天空,隻見烏雲之中,那道黃光裏突然顯出兩隻眼睛來,那眼睛樂正越大,黃光突然一閃,有一條金色的飛龍突然從烏雲裏翻出,龍頭卻對著他們八人。正看著他們八個喇嘛又驚又怕,趕緊雙膝跪地,向著飛龍磕起頭來,那飛龍瞧著他們八人,突然間張大了口,向著八人噴出一股黑氣,那八人還未做任何反應,那八人跪著的地方,隻剩下了僧衣僧帽,以及僧衣僧帽下的一灘灘烏黑的膿血。
少年全然不知那八名喇嘛的遭遇,依然在黑暗的胡同裏不停的奔跑,身後傳來隨從一聲聲的叫喊聲音,他回頭望去,身後漫無邊際的黑氣已然將他包裹在其中,但他好歹知道家的方向,突然腳下被什麼東西絆到,身子一斜,急忙伸手去扶,卻摸到了府門前的一座石獅子雕像的腦袋。少年登時心寬,慶幸自己出牛角胡同時未落入門前小黑河的河溝之中。他急忙拾級而上,來到前院,便大聲嚷道:“父親,父親,爹爹,爹爹!”院子裏一片死寂,頭頂上突然雷聲滾滾,好似獅子發出的一聲聲的怒吼。
少年穿過院子,又向著後院父親的臥房奔去,口中依然大聲的叫嚷,突然,有一隻手從身後拉住了他的衣襟,少年驚道:“是誰?”
一個聲音說道:“三爺,我是雲海,不好了,老爺他,老爺他。”
少年回頭,卻看不清眼前站著的是誰,這府裏的天色已經黑到了極致,但他已經聽出這是府中大管家雲海的聲音,伸手拉住雲海,急道:“老爺他怎麼了?”
那雲海哭著應道:“三爺,老爺他已經過去了。”
少年“啊?”的一聲大叫,便向著父親的臥房奔去,福海急忙跟在身後。
少年來到臥房門前,透過窗欞,看見父親的房中燈燭搖曳,人影晃動,屋子裏傳出一陣陣淒淒哀哀的哭聲。少年眼含熱淚,急忙推門而入,見家中侍女仆人跪在地上,屋中燃起數十支蠟燭,父親雲霆躺在臥榻之上,母親宰桑氏則坐在臥榻旁的一張太師椅上,神色既是嚴肅,又是黯然。
從大召寺趕來的昂沁禪師已經為雲霆換上了一身嶄新的官服,此時,昂沁禪師正將一床陀羅經被蓋在雲霆的屍首上。雲霆的臉色已然呈蠟黃色,眼球向外突出,麵貌有些可怖,那少年急忙衝上前去,趴在父親的屍體上放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