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質子(1 / 2)

王稽說出使趙國也不過是個借口,沒過幾日他便帶著人馬返回了秦國。

不過王稽沒有急著回秦宮複旨,也沒有急著向安國君回複信陵君的話,而是從三亭岡入秦,去找張祿和鄭安平了。隱隱地,王稽感到,自己日後的榮辱既不係在秦王身上,也不在安國君身上,反而在這個不起眼的張祿身上。

秦國,湖縣。

張祿和鄭安平在王稽的住處一住便是兩個月。雖然衣食不缺,下仆也很是周到,但是張祿卻感到一陣一陣的煎熬——這裏所有人都是王稽的家仆或者門客,兩個月以來並沒有任何秦國方麵的人往來——等著等著,張祿有些坐立不安,嘴上起了一圈水泡,再看向鄭安平時的目光也不再那麼信任。

但是鄭安平卻不同,隻安安心心地住著,見張祿著急反而還耐心地安慰他,幫他到廚房關照飲食。

張祿不知道,在未來的幾年中,在他出人頭地之前,無窮無盡的等待將是他要學習的第一課。而現在,僅僅是個開始。

所幸在張祿感到越來越難熬的等待中,王稽終於回來了。

王稽回來的第一天張祿沒有見到王稽,有些著急,他便去對麵客房找鄭安平。

“鄭賢弟,謁者大人真的回來了?”鄭安平比張祿年紀小,二人序了年齒之後便兄弟相稱。王稽雖然比張祿年輕,但是卻是二人有知遇之恩,張祿和鄭安平便改了口叫大人。

“真的!”鄭安平打開門把張祿讓進屋,“今天我出去打酒的時候親眼見到使臣的車駕進府,還能有假不成!”說著鄭安平在案上擺了兩個酒爵,從地下拎起酒壺,一邊說一邊倒滿了酒,“張兄請坐!”

二人賓主落座之後隨意地聊了起來,但是張祿的心思卻始終都在王稽那邊。王稽真的回來了?王稽有沒有遇到別的賢人?那些賢人有沒有超乎自己的本事?一重又一重的焦慮蓋過張祿的心頭時,他忽然感到了恐慌——自己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一個畏手畏腳之人?以前的他可從來都沒有擔心過這點小事,眼下為了得到他人的青睞,仿佛在一再降低自己的底線,一再地迷失了自我。

範睢,你到底是怎麼了?

張祿在心底大聲喊著自己的名字。這幾日他輾轉反側,思考入秦的選擇到底對不對。為此改名換姓、背井離鄉到底值不值得。

借著鄭安平的酒,張祿忽然就有了醉意。

一飲而盡之後,張祿忽然看到鄭安平慌慌張張地起身,從外麵回來之後也是一臉的張皇。

“鄭賢弟,接著喝呀!”張祿朝對麵舉起酒爵,鄭安平卻正站在他的身後。一把奪下酒爵,從腋下把張祿架了起來。

“張兄別喝了,醒醒酒,跟我去旁邊屋子避一避吧!”

“怎……怎麼了!”張祿想跟著起身,手腳卻不停控製,手一抖,酒潑了他和鄭安平倆人一身。

鄭安平也沒多說什麼,連拉帶拽地把張祿帶到了後院的一個小屋。

王稽府上,客廳。

“丞相大人請坐……”王稽恭恭敬敬請來人上座,那人“哼”了一聲也不謙讓,徑直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上。

那丞相名叫魏冉,麵色紅潤,腆著一個碩大的肚子,一把胡子還算濃密,頭發攏的一絲不亂沒有一根白頭發,若不是知道,怎麼也不敢相信丞相大人已經年過六旬。魏冉是秦王的舅父,擁立有功,深得秦王重用,如今受了王命四處巡視疆土,更是端著架子,那驕傲的肚子似乎挺的更高。

王稽聽魏冉哼了一聲,像是有話要說,便不敢多言,拱拱手下首相陪。

“你從魏國弄來的那幫說客呢?”魏冉說著瞟了一眼王稽。

“回大人,天下英才已盡入吾王彀中,下官此去魏國,並沒有訪到賢才。”說的“賢才”二字,王稽特意減緩了語氣。魏冉向來反對秦王四處拉攏六國之人,並且還輕蔑地把來自各國的有才之士貶斥為說客。那些從六國遠道而來的人若是想麵見秦王,首先就得經過魏冉這一關,許多人不知就是在這龍門前的最後一下,多少年都越不過去,最後要麼淒淒慘慘地回歸祖國,要麼就老死秦地被胡亂埋在了亂葬崗。但是魏冉挑人又是全憑心情,王稽想到張祿和鄭安平,不由感到有心無力。王稽有心舉薦二人,但是魏冉不知怎地像是盯上了自己,王稽感到很棘手。

“哼。”魏冉又哼了一聲,“大王現在有心對函穀關以東的幾國用兵,你若是沒有收攏到說客,那再好不過!不要再做那些無用之舉,那些心比天高的年輕人就仗著一張嘴,還真以為能做到客卿?哼!”魏冉說完站起了身,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