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超怕白文生氣,訓斥了他們幾句就和白文告別,一陣風般的向前奔馳而去。
白文見狀微微一笑,其實那人說的也是事實,這些捕盜都是遊俠或者軍中退伍的老兵出身,武藝精熟,本就不是這些倉促訓練的農兵可比。
就拿那個老狼頭為例,他本是軍中羌人遊騎,雖然武藝高強但因為實在是沒有語言天賦,提拔軍士無望,而最近沒有打仗又拿不到賞錢,才跑來當一名捕盜的。
他因為自己的遭遇,所以一狠心花大價錢娶了一名漢女,想讓自己的孩子不至於再因為語言的困擾失去機會,所以手頭比較拮據。
而這武功縣地處和李傕勢力的交界處,盜匪比較多。
他從武都趕到此地,在一連抓住了十餘名悍匪後名聲大噪,也算是一個武功縣的名人了。
想到這白文突然想到,其實這天道教的賦稅勞役並不少,隻怕還超過了東漢朝廷。
但是為什麼老百姓的生活還要好於朝廷統治時期呢?
想了許久,白文除了得出吏治清明這個老套的結論外也沒什麼心得。
或許是把人頭稅取消了完全改成了田稅的緣故?
可是那梁州的稅收也遠遠高過東漢時期啊,而且這梁州的徭役也遠遠高過朝廷,朝廷隻有一個月,而梁州是三個月。
這兩年間燕婉不僅在各郡大規模興修了水利,還徹底整修了故道和褒斜道。
又在各郡大規模修建道宮和學宮,這要是在朝廷來做的話,隻怕早就是人民流散、烽煙四起了。
而且梁州官員的人數也遠遠超過了正規的朝廷編製。
就以這捕盜來說,大縣四十,小縣二十,再加上馬匹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再加上各堡的會計,六部在各縣的科員,軍隊在各縣的後勤,這些人可都是脫產的啊。
想到這白文不禁自嘲道,自己還真是一個鹹吃蘿卜淡操心的命。
當了這幾年的撿來的縣令,還真把自己當成一個人物了。
自己不過是一個窮苦人家出身的儒生,雖然刻苦攻讀,但是一沒家世二沒機緣,最後隻好在武功縣當了一個書吏。
在漢中軍占據武功時,為了自保詐稱武功縣令,沒想到卻弄假成真一直幹到了現在。
居然一直沒有人來揭發自己,倒也是一個奇怪的事。
不過這梁州地界曆經戰火,本來沒有了什麼世家大族。
而現在的政策更是沒有那些世家大族的容身之地,所以原來的那些同僚死的死走的走沒有人回來倒也不奇怪。
看來自己也是一個天命有歸的人啊,想到這白文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要是在京兆等世家大族實力強大的地方,隻怕自己早就露餡了吧。
長安——強大的世家大族,梁州——沒有世家大族。
突然白文停下了腳步,臉上的表情異常猙獰。
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的真相,但是這真相如此殘酷,將他心目裏英雄的崇高形象徹底的粉碎了。
為什麼一直銳意進取的天道大軍這兩年突然偃旗息鼓了,難道真的隻是因為兩位道祖因為喪子之痛無心遠略的緣故嗎?
但是這梁州士卒的訓練又有那一天停止過?
堆積如山的糧草不斷的運往了郿縣和武功又是為了什麼?
因為他們在等,在等一個沒有了世家大族的關中大地。
因為他們斷定長安會有巨變。
因為他們需要百姓一無所有的來求助於他們。
在這個過程裏,長安的數百萬百姓會失去性命,他們的命運本來是可以挽救的。
就白文所見梁州大軍擊敗李傕絕沒有問題,但是他們就這樣坐看著李傕荼毒長安而無所動作。
好一個梟雄啊!
這哀號求存的百萬生靈又何其無辜?
我白文雖然隻是一介儒生,但寧願一生隻做個小小的縣令,也不願意向你這樣的人屈膝獻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