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中的儒家子弟在乎的是儒家在梁州政權裏被壓製的現狀。
要是燕婉現在轉而支持儒家,這些人已經做好了一係列的解釋這天命所歸和漢家應當滅亡的合理性理論。
但即使是白文這樣的堅定地儒家捍衛者也知道,儒家在漢朝三百多年的統治地位已經使得儒家政治思想意識形態化了。
在漢末暴露了大量的弊端:
其一,重德輕才。
儒家思想被意識形態化,又與現實政治對維護統治的需要相結合,則德行就被提到了壓倒一切的高度。
很多人徒具虛名而身居高位,卻無任何辦法也無任何意願來解決實際問題,使得漢王朝向著墜向懸崖的道路飛奔。
最具諷刺意義的就是,最後一批試圖挽救漢王朝的人恰恰是軍閥而不是士人。
其二,法治鬆弛。
漢代法律儒家化的現象,其弊端是在東漢末年引發了一係列的社會問題。
比如,作奸犯科者因受不到應有的嚴厲懲罰而輕易犯罪,就是因為過於相信德化的效果而輕視了法律的威懾作用。
再比如,當儒家倫理與法律條文發生衝突時,前者可淩駕於後者之上。
東漢末年複私仇之風盛行,替父報仇,為友複仇,因符合儒家孝、義觀而受到普遍稱揚。
所在地方官吏為免這些人的牢獄之災,甚至不惜棄官以私自釋放之。
另外,長吏因恩主故去而棄官奔喪也是受到默許的普遍現象。
可以想見,個人複私仇,必定會擾亂國家法律的正常執行。
官吏擅離職守,必然影響行政管理的正常運行。
其三,名實相乖。
兩漢重德行的政治用人思想,既造就了一批不惜以犧牲生命堅守其操行氣節的士大夫,最終結果卻又如西漢末那樣,出現了虛偽矯飾的現象。
隻因為這種思路一旦付諸實踐,即在現實的政治生活中,實際情況則變成了或是在仕祿的刺激下、或是為贏得社會尊重的氛圍中,人人爭做遵守儒家教誨的人。
當人們的行為愈來愈趨同時,想要擠進仕途,就隻能靠以超常理的行為來突出自己了。
所以東漢末年出現了一大批不擇手段標新立異之人。
尤其是在加入了梁州的政府體係後,通過實際對比,白文對這些弊端有著更為深刻的直觀認識。
有時深夜他捫心自問,要是自己處在燕婉的地位上,是否會繼續漢家對儒家的政策,答案是不會。
但限於他的地位和見識,他又不知道如何解決這些問題。
這也是他雖然不願意加入天道教,但卻拚命地賣力工作的根本原因。
因為對他來說其實官位並不重要,而如果自己能在實踐裏找到這些問題的答案,自己就會成為儒家的救世主,從而名垂青史,這才是他人生的終極追求。
正在他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隻聽到一陣馬蹄聲,二十餘騎士從後麵追了上來。
到了白文麵前,為首的騎士下馬施禮道:“不知道使君在此,多有打擾了。”
白文一看,卻是縣衙的縣尉李超。
這是一個燕婉起兵時就追隨與她的老兵,隻因在大戰張修的時候傷了左臂,才轉到地方任職。
因為在軍中的履曆功勳,現在也已經是三百石的縣尉了。
白文客氣的回應道:“李縣尉深夜奔行,想是發生了大案。”
李超歎氣道:“一幫東麵來的家夥襲擊了在三樹堡外遊玩的人群,趁亂掠走了幾名婦女。我這就是去追擊他們,估計可能是槐裏來的遊羌。”
白文道:“可需要幫忙?我這倒是現成的人手。”
李超笑了笑,卻沒言語。
邊上一名騎士笑道:“這些農兵對陣時自保倒也有餘,追擊巨賊隻怕就是隻有送死的分了,而老狼頭一個人就可以慢慢的將他們殺死。”
其餘騎士皆是一陣哄笑,那個叫老狼頭的羌人更是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做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