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婉低聲道:“母親大人何出此言,是否還在生我的氣?”
“我也是為燕家好,現在我教新奪漢中,根基不固,非英雄不能守住基業。真心來講,您覺得大哥是有這樣才能的人嗎?”
“就算是我把權力交給了他,手下的豪傑之士能信服他嗎?”
“周圍這些強鄰又豈會不借機來攻伐?一旦為人所並,作為原統治者的燕家一門還能活下去嗎?”
“而交給嶽飛,以他的才華守住這份基業不難,更進一步也未可知。”
“這樣他無論真心還是為了自己的形象又豈能虧待對他並無威脅了的燕家?”
“就算是他失敗了,隻是作為屬下存在的燕家投降也沒有太大問題,還可以守得住一份榮華富貴。請母親大人細想想,是不是這個理?”
燕張氏幽幽的說道:“歸兒自小就性格跳脫,愛結交朋友,好講義氣,做事沒有分寸,不敢擔當,這些我又怎會不明白?”
“可是他始終是我的兒子,真正的兒子,無論受多大的委屈我可以認。”
“但現在我去日無多,就想問你一件事,你一定要告訴我。”
燕婉心裏奇怪,但還是恭謹的答道:“母親大人有事隻管問,何必介意。”
燕張氏忽的站了起來,以不遜色於年輕人的敏捷來到了燕婉麵前,神色淒厲,大聲道:“我就想問問你是誰?你究竟是什麼東西,我女兒到哪裏去了?”
“世人皆以為你是突然開了靈智,我卻知道你根本不是婉兒,這些年我為了蓉兒、歸兒不敢說,現在隻求一個答案。”
燕婉彷如五雷轟頂,一時竟無法回答,深藏心底的秘密就這樣被無情的暴露出來,她有些不知所措。
眼前這個老婦人她伸手就可以捏死,但她卻無法去這樣做。
這具身體保留著對她無限的眷戀,深深地影響著她,而就她自己的道德觀,她也無法這樣做。
可她也無法回答,隻因她自己也不明白,她究竟是李婉占據了這個身體,還是燕婉吞噬了李婉的靈魂。
她究竟算什麼,其實她自己也不理解。
燕張氏感覺她不是自己的孩子,可她也感覺到自己不是李婉。
很多習慣,很多莫名其妙的心軟,很多莫名的眷戀,都在影響著她。
時間越長,那個李婉的身影就越模糊,要不是燕張氏今日提起,她自己幾乎都忘懷了。
大廳裏隻有燕張氏哀哀的哭聲,燕婉就如石像般呆呆的站立在哪兒。
燕歸聽到聲音溜了進來,還沒來得及說話,燕婉突然暴怒的喝道:“滾出去。”
燕歸愣了一下,默默地走了出去。燕婉突然跪在燕張氏麵前,已是淚流滿麵。
她大聲說道:“無論我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是你的女兒不是嗎?這些年我對您怎麼樣您就一點沒感覺到?”
“無論您做的多過分我什麼時候生過你的氣?為了這個家我做的還不夠多嗎?你到底要我這麼做才行?”
她拿過一個杯子用力將手指一咬,鮮血滴進了杯子裏,她將杯子遞向燕張氏。
大聲道:“您也滴一滴進來,看看我們的血是不是溶的。我現在還懷著身孕,您為什麼這樣對我?我要死了您會開心嗎?我真的是你親生的嗎?”
燕張氏看看那個杯子,卻沒有接過來,呆呆的站立了一小會,慢慢轉過身去緩緩地走進了後堂,大廳裏隻有燕婉的哭聲還在回蕩。
晚間,非常不適的燕婉在隨身女醫的安撫下沉沉睡去。
過了一會,燕張氏忽然過來,,製止了下人欲喚醒燕婉的舉動,呆呆的在床前看著熟睡中的燕婉,不時輕輕的撫摸著她的頭發,直到黎明方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