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心中一震,但麵上卻是沒有絲毫色變,隻是等著趙昀的下文,隻聽這位年輕的官家道:“金人自從去歲放出‘更不南伐’的文告之後,今歲又是下詔禁止擅殺在宿州、泗州等處過淮北上的紅襖軍。清源,你於此兩事是何看法?”
“蒙古人在北邊攻之甚急,金人難以首尾兩顧,此舉怕也是為了全力北向,所以示好於我大宋吧?”
趙昀點了點頭道:“沒錯,金國政事糜爛、官吏貪腐,那傳說能披著鎧甲衝陣十餘趟的女真人也是不複當年之勇,而蒙古鐵騎卻是戰力極強,鐵木真之能更勝當年的完顏阿古打。自從完顏守緒他老爹南渡遷都之後,國勢也是一年不如一年,傳到完顏守緒這小子手裏的,那半壁江山也成了千瘡百孔的紙糊房子,隻要再有幾年風雨,怕是也就傾覆在即了。唉——”
清源雖然沒有去過北國,但是自然知道完顏守緒的名字,他就是登基不過兩年的金國之主,而且如同官家一般,也是方過弱冠之年的青年帝皇。說實話能夠看到曾經騎在大宋頭上百年的金國有此日薄西山之象,清源心裏隱隱還是有一種暢快的,畢竟當年的靖康之恥讓每個宋人提起這些女真人都是咬牙切齒,雙方之後綿連百年的戰事更是讓彼此的血海深仇到了不可化解的地步。現在騎在自己頭上的巨人即將轟然倒下,自然會有一種幸災樂禍、坐觀其敗的快感,隻是可惜這對手終究是沒有敗在自己的手上。
不過清源的遐思很快就被趙昀的那記輕歎打斷了,當下也是不及多想道:“皇上,莫非金國如此境地,還想入寇我們大宋嗎?”
“那倒不是,自從那術虎高琪掉了腦袋之後,金國朝廷裏已然基本沒有了南攻我大宋以自強的心思。朕方才這一歎,隻是有些兔死狐悲之感罷了,人們都說完顏守緒是個亡國之君,又怎知朕不會步他的後塵呢?”
清源聞言有些駭然道:“大宋國祚萬萬年,皇上乃是中興聖主明君,怎可與那沒落敵酋相較而言!”
“蒙古韃子狼子野心,等他吞了金國之後,斷不可能止步於長江兩淮,大宋邊事荒廢多年,連那日薄西山的女真人也是抵敵不過,遑論迎上所向披靡的蒙古人?現在完顏守緒把兵馬全部調到了西北兩處,北守黃河、西控潼關,看起來一時可保無虞,但是隻要等到西夏一滅,蒙古人南下迂回之路頓時打通,怕是金國的鐵桶陣也是難以持久。金人也是看到了這點,所以對著西夏這個屬國,也是準許以兄弟之邦自居。但是今時之西夏比之女真人更是不堪,再說金國自己也是國庫空虛,和西夏之盟除了一紙空文,怕也是拿不出什麼實貨援手西夏。”
“可是朕卻不想讓其這麼快就敗亡下來,無論是料理史黨之人或是重整朝綱都不是可以一蹴而就之事,若是再加上整軍強兵,即便一切都是順風順水,怕也要二十年之功。完顏守緒能堅持得了二十年嗎?”趙昀說到這裏又是輕歎了一聲,擺了擺手道,“好了,不談這些事情了。還是來說說讓你北行之意吧。”
清源有心再勸諫趙昀幾句,但是聽到官家如是說,也隻得壓下心中的憂慮,沉聲道:“但聽皇上吩咐!”
“朕想讓你去汴京見兩個人。一個是阿五,一個嘛,就是完顏守緒。”
饒是清源素來沉穩,此刻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氣,“皇上想讓我去見金國之主?”
趙昀輕笑了一聲,“怎麼?莫不是怕了?”
“清源隻求盡忠官家、報效大宋,即便舍身殞命、不入輪回又有何懼之有?”
“好!朕自然知道你的忠心,不過此行雖是有些危險,也不是什麼九死一生之事,朕隻想讓你給金主替朕傳句話,又不是讓你去作那荊軻。”趙昀說著便從幾案上拿起一張早已書就的書信,著清源拿了過去。
清源不知皇上為何放棄國書不用,反而要用這等民間傳信之物,稍微琢磨了一下皇上的心思,不由蹙眉問道:“皇上是想讓我把信直接交到金主的手上。”
“沒錯,知道此信存在的人越少越好。其實隻要找到阿五,要想神不知鬼不絕地交出這封信並不是太難的。”趙昀見清源麵有不解之色,又是將一個錦囊拋給了清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