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葡萄激情(2 / 2)

我們中間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對話。豐盈小姐翻閱她自己的日記,我盯著頭頂的葡萄串發呆。可以聽得到從體育場傳來的鑼鼓節拍,以及男女主持人生怕別人聽不到他們講話而聲嘶力竭的呐喊。幸虧這種不協調被體育場的牆壁隔絕開來,並且距離畢竟遙遠,沒有像洪水一樣泛濫過來。

意外的是,蕾瑰也逛了過來,看來她同樣對表演並不感興趣。蕾瑰隻是輕描淡寫地與豐盈小姐聊了兩句,便告別我們,獨自一人沿著葡萄長廊向市心走去。

“為什麼老發呆?”我問。

“嘿嘿,你發呆呀還是我發呆?是不是不正常啊?也是的,我老是難以安分下來,連家裏人都勸我改一改。”

“女人嘛,誰都難免神經質,尤其看上去你這個人又太感性化。不過如果要是改得連自己都無法辨認,那未免也太殘酷了一點。雖然與我無關,我還是不希望見到那樣的變化。”

你是第一個對我說這種話的人……

被認定為“第一人”也是一種很可怕的事情,因為完全有可能落入使命感的陷阱。我在內心裏趕緊提醒自己。

“昨天中午我一個人在吐魯番的街上喝啤酒,喝得太多了,到現在還頭痛!”

“你這麼喜歡喝啤酒呀?”我驚訝地問。

“這倒不是,其實我並不經常放任自己。”

“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你在其他地方或許是個過於認真的人,所以太容易疲憊,另外說不準總還害怕對不起別人,總是希望至少在形式上別人還是欠著你的好。所以我推斷你是一個傾向於自孽自殘的人……”

即使在說這番話的時候,我的腦子裏還清醒地意識到不能這樣妄下推論。但是,嘴裏的舌頭幾乎是在其他人的操縱下沒完沒了地活動。我可以意識到自己潛意識裏泛起不潔的沉渣。後來她告訴我她的筆記丟失時所做的描述尤其令我渾身感到戰栗。她說如果筆記本被人拿去翻閱的話,她的感覺就像是赤裸著身體被人觀看一樣。

我無法想象她的筆記裏究竟記錄了什麼內容,我可以從自己的幻覺中體味被視線撫摸的感受。

男人或女人大多在了解到彼此的複雜的經曆之後反而容易產生戀情,或者直接說是性衝動。因為,男人的好鬥更體現在占有欲的滿足之上,而女人更願意施舍情感。

一個獨自一人在街頭豪飲啤酒的女人,一個憤怒時說不定會情不自禁地在你的肩頭連連捶打的女人,一個從彪悍的牧民胯下逃脫的女人,一個漸漸地與你的生物場發生共振的女人。

我不知道別的人在麵對這樣一個女人產生怎樣的聯想,反正當時我的感覺就好像是被一團肉眼可辨的異體召喚,沉寂的軀體被撩撥得躍躍欲試。

和豐盈小姐的分手就像邂逅時一樣清淡得讓人無法界定時間,更沒有在腦子裏留下任何可以記錄的軌跡……

三四天以後,在開往西安的列車上,我和大紅關於豐盈小姐有一段對話。

“豐盈小姐很奇特呢,我想她是失戀了吧。”我說。

“嗬,你怎麼知道?她真的是失戀了。豐盈小姐親口對我說的。”大紅頗感意外地說。

沒想到我不過是在極度困倦時作為提神的話題,得到大紅如此認真的證實,反而令我無法弄清楚自己初衷。

失戀、婚變等等一切有形的形式就像網罩一樣,被不自覺地套在每一個人的情感外圍。人們或許也隻有在自覺或被動的別離之後才能夠看清自己需要的容量。

我不知道豐盈小姐是否有意地將自己丟失的筆記和自己存在的肉體相聯係,令人不可思議的卻是當有形的成分消失時,無形的聯想倒使得它改頭換麵升華為現實的具體。甚至我們都可以清楚地定位在某一個明確的器官。從這個意義上講,為什麼我們不能學會生活得更簡單更具體一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