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九到布爾津去(3 / 3)

我們幾個人麵孔潮紅,不知是否是幻覺,彼此都可以聽得到心髒的跳動聲。屏住呼吸,盡情汲取這宏大的景觀,整個身心都受到從未有過的震撼。

不知過了多久,耳旁響起回族大伯的呼喚聲。隻見他指著大峽穀最深處的一片蔥鬱的綠地對我們大聲說,那兒就是布爾津縣城。隱隱約約的我們看清一些建築。過了不到半個時辰,城市的輪廓越顯清晰,可以辨清一條蜿蜒的河流盤繞在那裏,立刻令人感覺到風水環繞的神秘氣氛。

在烏圖布拉克漫長的停留等待雖然沒有給我們留下直接的益處,但是正是由於那段寶貴的停留才使我們到達布爾津大峽穀的時機恰如其分,才會領略到那個永生難忘的輝煌場麵。所以說,人生真是難以預料,與其苦苦爭先不如順隨緣分安排放馬南山。

環境的色彩對人的情緒影響實在是太直接太強烈了。那段橘黃色的夕陽暖融融的調子使人感到墜入仙境一般的虛幻縹緲,如果再換到正午或其他時光,即使是同樣的景觀,喚起的情緒反應會有天壤之別。當然,不同的年齡和閱曆也同樣會影響到人的反應狀況,許多事本應該20歲做的,如果放到30歲或者更晚再去體驗,或許就不會有同樣的心情感受。年齡越大閱曆積累越多,但顧慮和固定的概念也隨之增多,容易喪失進取的毅力和勇氣,對周遭的變化無動於衷。

有勁放棄了日常的矜持,搖晃著細長的臂膀上懸掛著的手掌,大肆讚賞眼前的磅礴氣勢。

仔細查找,地圖上並沒有關於地名的任何描述,我們幹脆給它起名叫“天然石雕公園”。

在快要到達布爾津的時候,我們遇到第一個攔車的人。在距離那人的不遠處,一輛大卡車癱倒在地,車底的大梁斷裂,攔車的人是該車的車主。他還沒有說明什麼,立即就被容許登車。車上的回族大叔解釋說這是當地的規矩,拒絕遭遇困難的人會遭到報應。

出門在外誰也難免遇到不測,相互扶持一下是理所當然的事,恐怕不太有人會見死不救。攔車人講這輛卡車出發不到兩小時就出現故障,差點兒翻車。他要趕緊回布爾津取備件和工具,再連夜趕回這裏。正說著,對麵開來一輛拉西瓜的大卡車,也不知道他們是否認識,攔車人跳下車去大聲嚷著讓那輛車停下。然後看他又急匆匆跑回我們這輛車,毫不遲疑地從車上抱了幾個西紅柿,回族大叔還另外取了幾隻饅頭給他塞上。攔車人把這些東西托付給對麵的司機,然後清楚地聽到他用四川口音大聲喊著:“我兒子就在那邊,你把賊(這)些東西捎給他,再給他留兩仔(隻)西瓜好麼?”說罷,就跳回我們乘坐的這輛小車。

小車繼續向前開著,我的腦子依然被剛才莫名的事件充斥著,一個個不解的推測在我的腦海裏湧現。

我才明白那輛癱瘓的卡車上還留著攔車人的兒子!

攔車人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所以他的兒子最多十歲上下。剛才車開得匆忙,我隻顧看到車的大梁斷裂,卻沒有發現駕駛室裏還有一個未成年的大活人。從攔車人的表情上看不出一絲擔心的痕跡,他被我盯得反而不好意思起來。我盡管沒有多說什麼,但是內心裏深深地被他的這份坦然所震驚。我問他孩子一人在這荒郊野外過夜放心嗎?因為剛才他曾說過今晚不一定會返回。

他的反應很不以為然:“沒事的!”

我除了欽佩這位父親的勇氣之外,客觀上也對他的抉擇非常理解。試想這個時辰還會有哪家汽車修理店開著,大城市都已經熄燈瞎火,更何況在布爾津這麼偏遠的小鎮。

更讓我不解的是,這位父親的麵部確實是有一種由衷的坦然。想象著他那未成年的孩子就要在那荒郊野嶺上渡過整整一個晚上,我是無法設想未來的某一天自己遇到同樣的情形是否會像他這樣從容鎮靜。從他剛才的一舉一動,我可以體味到不光是他本人,連同那個幫他把食物捎給他兒子的那位不知名的司機和我們車上的回族大叔顯然形成了一種默契。

在這裏,人與人的信任感,人對自然的信任感,徹底地衝破了我們都市人通常所能承受的範圍,這或許就是城市進化的結果。

空間的開闊和人群密度的稀薄加之物資的匱乏反而強化了人類之間、人與自然之間的親和張力,這種張力的機製是源於人們和自然都需要生存,並更理解和珍惜生存所需的溝通和互補。

我半開玩笑地問攔車人,如果在冬天遇到類似的事情該咋辦。他隻是淡淡地回答一句:“那有啥子關係,沒有那麼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