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負責看管行李,遠遠看去,阿七似乎在和他們央求著什麼,粒粒也飛快地跑去幫腔。有勁和夠勁臉上依然是無奈的表情,傻呆呆地站在那裏發愣。
我對有勁說也許是我們前兩天已經把好運氣用完了,好在這兒有旅社,實在不行,今天晚上就在這裏住下了。
我們知道,每天早晨都有去阿爾泰的班車,可是我們都不情願走這條現成的路。
不大一會兒工夫,阿七火燒火燎地跑來,麵露喜色,我心中不由生起滿腔希望。阿七叫大夥趕快把行李搬過去,那小車卸下一部分蔬菜之後,今晚要趕到布爾津去!
原來車上是幾位回族兄弟,他們本是去布爾津拉羊的,車上的蔬菜是順便拉的,一路賣著掙點盤纏錢,省得跑冤枉路。
我盼望著店主盡量多買些菜,因為明擺著小車的容積是有限的。如果坐不下,我們又要麵臨兩難的選擇。這輛車是我們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乘不下5個人恐怕又得讓有勁他們先走一步,這樣一來,也太便宜他們了。
交涉是很艱苦的,看上去他們有些反悔。要不是旁邊一位長者的首肯,我們的計劃是必然要泡湯了。
很多事情或許再稍微努一點力氣也就挺過去了,命運也許就在下一秒鍾發生奇跡般變化,可是我們往往就在它將要閃現的前夕放棄了。我就是屬於這種人。阿七和粒粒卻偏偏具備那種把被人拒絕當做家常便飯而耐心等待並不放棄任何機會的心理素質。
我們今天的運氣隱含著一種寓意,世間模棱兩可的事情太多,所謂的選擇無非是在可與不可之間搖來擺去,結果不過是瞬間意念的較量而已。
小卡車先是在一片開闊地中央的公路上疾駛,路麵的條件越來越差,可是四周的景觀卻越來越迷人。人雖坐在車子裏,卻仿佛乘船的感覺,不斷地翻過一道道山嶺,又不斷地進入一處處峽穀。天空不斷變幻著麵孔,時而有幾片雲朵超乎尋常地從四麵八方追逐過來,俯衝下來,像在跟人開玩笑似的灑下幾滴雨水又從容地飄然而去。
車實在是太小了,在四周環繞的丘陵之間,仿若一隻跛腳的甲殼蟲在蹦蹦跳跳地移動。
時空的巨大差異令我們可以從容地光顧周遭,可能是被雨水時常滋潤的緣故,丘陵也不顯得如同其本身應該有的那麼荒涼。道路以外的地麵上齊齊整整地長著不到一拃長的青草,就像被人工精心裁剪過的一樣。遠近的山坡上偶爾可以看到成群的牛羊埋頭吃草,山溝裏湍湍的溪水在陽光的映照下像一條條銀色的項鏈滾落下來。遠處用石頭堆砌起的低矮的小房,孤零零地立在山坡上,屋頂的小煙囪裏不時地冒出一縷炊煙。
小車本來空間有限,車廂裏擠著十來個人,另外還要容納一大堆蔬菜,坐在裏麵著實吃力。對麵的回族婦女友善地把車上的西紅柿遞過來請我們吃,夠勁就像白毛女進了奶奶廟,看到供台上的食物一樣饑不擇食,伸手抓過兩個西紅柿胡亂在衣服上抹了兩把,左右開弓大口吃起來。從早晨開始她和有勁還滴水未進,吃什麼都會覺著香。
阿七緊靠在夠勁的身邊,在這擁擠的車廂裏,相互之間的體表接觸麵積和擠壓強度已經遠遠超出通常的警戒範圍,但是無奈歸無奈,大家隻好將就著各取所需,阿七略微額外的索取不過是比我們精力更充沛,更會善用機會而已。
峽穀沿展的深度和廣度明顯地越來越深入和開闊,相比之下周圍的山丘變得低矮起來,看上去如同一個個長滿青苔圓鼓鼓的饅頭,形象非常奇特。漸漸地開始有個別猙獰的岩石從土表下探出頭來,後來幹脆裸露在地表之上。岩石的顏色也在不知不覺中由紅色轉為褐色,再往後看到的全是青紫色,在暗紅的土壤陪襯下顯得特別撩人。
小車一路爬坡,艱難地攀上一處山頂。眼前豁然現出一條巨大幹涸的峽穀,把我們一行頓時驚得目瞪口呆!
這條峽穀恐怕在創世紀之初就已經形成,一條筆直的道路從它的腹部橫切過去,仿佛一束細長的腰帶。卡車像一隻纖細的白蟻在空寂的大道上行駛。
更讓人吃驚的是,峽穀的底部每隔不遠橫臥著一塊塊巨大的石頭,巨石的表麵圓潤光滑質感細膩。巨石形態各異,或如金猴枝上眺,或如猛虎臥荒丘,或如巨象蹣跚,或如玉兔攬月,仿佛進入一處博大無比的石雕像館,逼真得真假難辨。
此時已是北京時間晚上9點半左右,新疆時間大約7點多。西邊的天際上懸著金黃的太陽,燦爛的陽光如瀑布般一瀉千裏,毫無遺漏地把巨大的峽穀中的一草一木渲染得金碧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