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啼笑姻緣(1 / 3)

既然黑衣人神通廣大,如影隨形,此地不宜久留。周東明從懷裏掏出一張銀票遞給那家農戶,讓他另擇地方重建新家。然後帶著鄧家人舍馬步行,悄悄住進郊區的一個小鎮。他想:這苦燈有些本事,竟接連不斷派出殺手追殺鄧家,看來自己一刻也不能離開。

小鎮上的客棧雖然偏僻狹小,但卻幹淨整潔。即使連看見眼屎都要嘔吐的鄧小妹也挑剔不出毛病。為了防止那似乎無處在在的殺手,他們在客棧裏的床上、桌下、門後,藏了許多自衛的武器,像什麼棍子、棰子、菜刀等,弄得掌櫃的疑神疑鬼,還以為他們準備打家劫舍。

晚上,周東明在油燈下思緒翩翩,他在想如何既能找到苦燈,又能保護鄧家,突然,一條黑影遲疑了一下閃進屋來。

“陳公子,我……”來人是管家鄧高,他目光閃爍,欲言又止,似乎有什麼事情難以開口。

周東明招呼他坐下道:“有啥事盡管說,不要害怕。”

“公子年歲幾何?”鄧高終於開口說話。周東明心中猶豫:陳金蟠大概二十多歲吧?口裏說道:“在下年方二十一。”

“可曾婚配?”

周東明心中一動,幾乎驚叫起來:他問我可曾婚配,莫不是要給我說媒?他會把誰說給我呢?仔細一想,不禁黯然神傷:此時此地管家隻認得兩個女的,一個是鄧母,一個是鄧小妹,他隻可能把鄧小妹許配給自己。自己是鬼,小妹是人,怎能結為夫妻?他難過地說道:“實不相瞞,家裏已有五房太太。”

“哦?!”鄧高顯得很意外,目光瞬時暗淡,一臉尷尬,不久便找個借口告辭而去。

沒錯,他肯定是受鄧爹爹和鄧媽媽之托,前來打探自己的情況。可自己究竟是誰?周東明還是陳金蟠?

小妹確實是個好女孩兒,當日自己被毒針所傷,行動不便,是她以柔弱之軀背著自己脫離險境。後來又不顧個人安危,不避男女之嫌,爬在背上給自己吸毒療傷。又是她,一路痛哭,一路乞求,跑了幾裏地請來醫生。又是她,在自己死後葬屍堅碑,真情流露。如果自己還是以前的周東明,那個少林寺的俗家弟子,當然可以答應。可是,可是自己現在是一個來自地府的鬼魂啊……

鄧高來訪像一把鋼刀,攪得周東明心中疼痛難忍。他想到了生命的可貴,想到了機會的珍貴,想到了忠誠和仁義。最後歎著氣喃喃自語:“對不起了,對不起了……”也不知他是說對不起自己還是對不起鄧小妹。

朝霞似火,絢麗無比。一夜無眠的周東明坐在窗前,望著東方的天空愣愣發怔。鄧孝保不聲不響地走了進來,輕聲喚道:“陳公子,陳賢侄!”

周東明回來神來,急忙站起道:“喲,是鄧大伯啊……”

鄧孝保衝他擺擺手,示意他坐下,說道:“賢侄啊,你和我家義才是結義兄弟,他的為人我清楚,我相信你是一個和他誌趣相投的人。……近段時間,你又一路相伴,竭盡全力幫助我們鄧家,實在是年少有為,俠義雙全……”

聽到他如此稱讚自己,周東明反倒不好意思,靦腆地道:“大伯啊……”

鄧孝保不等他說話,又道:“我和你鄧伯母想來想去,即便你已經娶了五房太太,我們還是準備把小妹許配予你。”

“鄧大伯,使不得啊,使不得啊!”周東明惶恐地連連擺手。

“有什麼使不得的?現在的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況且我們征求過小妹,她並不反對。”鄧孝保真誠地解釋著,他不明白周東明為什麼會如此驚慌,也許他有什麼難言之隱吧!“陳公子,你好好考慮考慮。”說罷識趣地退出屋外。

強敵當前,大難臨頭,周東明也不曾驚慌失措,可是現在他卻不得不驚慌。鄧小妹俏麗的臉龐、活潑的眼睛不停地在眼前閃現,接著便是無助的哭泣、迷茫的目光。如果有朝一日,她發現自己的男人隻是一具被鬼魂附體的臭皮囊,一定會哭泣的,一定會迷茫的。自己就算喜歡她,怎麼忍心欺騙她,讓她哭泣呢?

但是,鄧爹爹態度堅決……

周東明的心再次亂了,突然一拍桌子挺身而起,仿佛下定了決心。

他來到鄧母的住所,看到鄧小妹依偎在鄧母懷裏,瞪著眼、噘著嘴,似乎正在撒嬌。聽到腳步,充滿喜意地望他一眼,迅速又低下頭去。不用說,鄧小妹一定知道父母把他許配予人的消息。

“鄧伯母,我……我……”周東明本來是要推卻的,可話到嘴邊全都臨陣脫逃,結結巴巴地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陳公子,坐下,我正要給小妹講個故事。”鄧母心事重重,語音微顫。等周東明坐下,才發現桌子上擺著一串兒精致的小鈴鐺。

鄧小妹道:“娘,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阿舅的日子一定會紅紅火火的。”鄧母歎息道:“怕是未必,他的脾氣我知道,他認準的事,就是閻王爺也把他拉不回來。”說著拿起桌上的小鈴鐺,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目光中充滿了愛惜和憐憫。

周東明不敢多問,靜靜地坐在一旁。過了片刻,鄧母才長歎一聲,輕輕地道來。

“我,你爹,還有你這位阿舅,都是一個村的,從小就在一塊兒玩。村子前麵有河,細水長流,後麵有山,小鳥成群,這些都是少年人的天堂。你爹和你阿舅都是渾身是膽,天不怕,地不怕。夏天,去河邊摸魚,兩人常常比賽看誰摸得多。誰摸得多誰就是大哥。我是女孩兒家,不管誰摸得多,我總是小妹。”

“冬天,大雪封山,鳥兒就下山覓食。我們在村後的空地上支起一個簸籮逮麻雀,逮住了就全讓我一個人玩。我很開心,感覺自己就像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十二歲那年,你阿舅跟他爹去關外販皮毛。關外,天寒地凍,人煙稀少,賺那幾個錢也不容易。他一去就是五年多,音訊全無,在這五年裏,我和你爹常常想他,盼著他一路平安,趕快到家。我們猜測,也許他在關外發了大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