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發財了嗎?”周東明忍不住問,可看到鄧小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急忙住口。
鄧母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接著講道:“從關外回來的人終於帶來了他的消息,說他爹病死在路上,他一個人在販皮毛,被強盜搶了,下落不明。我和你爹就懷疑他死了,要不,他一定會回來找我們的。又過了一年,也就是我十八歲那年,我和你爹成了親。又過了一年,生下了你哥。生下你哥的第七十八天,突然有人在院外敲門,你爹前去開門,門剛開,他就興奮地大叫起來,‘兄弟,你可回來了,把你哥我都想死了’,你們猜是誰?”
周東明和鄧小妹都猜到一定是那位阿舅,但為了不打斷鄧母思路,問:“誰?”
鄧母道:“誰?還能有誰?當然是你的那位阿舅了?”
“阿舅阿舅,又在給孩子們講阿舅的故事,你煩不煩啊!”鄧孝保忽然闖進屋內,滿臉通紅地製止鄧母,好象這件事就是他的傷疤,容不得別人來揭。
鄧母歎口氣,果然不再說話。不過從她的神情中可以看出,那位阿舅在她心中的位置。鄧孝保又氣呼呼地指責她:“孩子們都老大不小了,你還在講,還在講?就不能不講嗎?”說完拂袖而去。
見此情景周東明起身告退,鄧小妹追隨他走出屋來。鄧小妹解釋道:“陳大哥,你別見怪,他們常常這樣。”周東明點點頭,表示自己並不在意。
兩人來到客棧後幽靜的樹林裏,鄧小妹問:“陳大哥,你想不想聽聽那位阿舅的故事”周東明一愣,料不到鄧小妹會如此問他,反問道:“你也知道阿舅的故事?”
鄧小妹嫣然一笑:“當然了,我娘常常給我講哩。”
“阿舅被強盜搶得一無所有,身無分文,但他是個強脾氣人,對天發誓一定要賺了大錢衣錦還鄉。如果不能嫌大錢,願意永遠不回來。他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終於,他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趕到了家。那天晚上,我娘炒了幾個菜,我爹去打了幾斤酒,他們兄弟倆大口喝酒,大聲聊天,最後都失聲痛哭。”
“阿舅哭得特別厲害,像小孩子受了委屈,他一邊喝酒一邊說,‘我怎麼回來晚了呢?我怎麼回來晚了呢?’其實也不算晚,他到家時,還模模糊糊能看見地上的小路。後來,他們都醉了,就那樣和衣躺在地上睡了一宿。第二天醒來時,發現昨夜下了一夜的大雪,足有二尺多厚。阿舅踏著積雪去祖墳上添了幾鍁土,放了幾掛鞭炮,就又來到我家。我爹恰巧不在家,他把那串鈴鐺送給了我娘,說了聲多保重,然後頭也不回地離家走了。”
周東明的眼前立刻晃動著那串精致的鈴鐺,丁丁冬冬,和諧悅耳。
“這麼多年來,娘總是把鈴鐺帶在身邊,說是看見鈴鐺就想起了阿舅。她還說阿舅是個強脾氣,幹什麼都順著自己的性子,有時候是要吃虧的。”說到這裏,鄧小妹突然粉臉帶紅地盯著周東明,“陳大哥,你知道娘為什麼給你講這個故事嗎?”
怎麼是給我講,剛才你不是也在聽嗎?周東明心中暗想,茫然地搖搖頭。
鄧小妹的臉更紅了,低頭道:“她是想讓你抓住機會,千萬不要錯過。”雙手捂臉,飛奔而去。
讓我抓住機會?不要錯過?周東明倏然而悟,不錯,鄧小妹肯定也願意這門親事,所以才這樣講。唉,糊塗的小妹啊,你怎知我們人鬼殊途啊!
回到屋內,周東明思潮難平。他本來是要對小妹擺明自己已有婚配的實事,讓她勸說家人,可沒想到她竟然也是這個態度。難道,難道自己真的要傷害到小妹嗎?
“蟠兒在哪兒?蟠兒在哪兒?”一個粗魯的聲音破門而入。周東明聞聽大驚,抬頭一看,陳世豪已經站在眼前。
“蟠兒,這麼多天沒回去,原來你在行俠仗義啊。真是有進步!”陳世豪跨進門,大大咧咧,滿臉欣慰之情。
周東明因為頂的是陳金蟠的軀殼,隻得上前施禮:“見過爹爹,不知爹爹大駕光臨,為了何事?”
“鄧家小姐溫柔嫻惠,端莊大方,比你以前的那幾個強多了,我看這婚事就定了吧!錢花多花少咱都不在乎。”
啊!周東明頓時目瞪口呆,千想萬想沒想到陳世豪竟然也來插一杠子。
鄧孝保和鄧母看到周東明英雄俠義,為人豪爽,心想女兒嫁給這樣的男子也算終生有靠。他們托鄧高前去詢問,哪知道周東明卻說已娶有五房太太。鄧孝保當時就懵了,轉念一想,此人有膽有識,俠義心腸,對妻妾一定會不偏不倚,女兒嫁過去決不會受罪。連夜就派鄧高策馬進城,找到陳家,詳細表達了願把女兒嫁入陳家的意向。陳世豪這才匆匆趕來。
“我看事不宜遲,今天就在這小鎮上辦了吧!”陳世豪迫不及待地想再娶一個兒媳,好栓住他的一顆野心。
“這……這……”周東明支支吾吾,難以表態。
“不行,這事得經我們姊妹們同意。”“不行,他身體差,受不了。”“有我們姊妹幾個服侍他就夠了,他哪能要那麼多!”“我們姊妹幾個難道伺侯得還不周到嗎?”……七嘴八舌,幾個衣著光鮮的貴夫人湧進屋來。周東明看了,更是驚上加驚,無計可施。
那幾個女人正是陳金蟠的幾房太太。
女人們在年輕的同性麵前總是不自信。所以陳金蟠的太太們一致不同意他再納妾。見公公堅決支持,不由得醋意大發,圍著公公大吵大鬧,二太太和四太太甚至哭哭啼啼,展開了眼淚攻勢。
越是這樣胡鬧,陳世豪越覺得有必要再娶鄧小妹。他可不願兒子永遠和糊塗女人在一起。“靜一靜,靜一靜,聽我說。”陳世豪用手遮擋著飛噴而至的唾沫星,恨自己怎麼忘了攜帶雨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