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嶽陽縣城出了一則爆炸新聞,歐陽思智攜他們家醉神酒坊的當日營業款,帶著心愛的女友苗芷若私奔了。去向不明,婚否不明。
這一天,位於長江街18號的醉神酒坊的店麵,較之平日更加的熱鬧了。左鄰右舍,街坊鄰居,親朋好友,或先或後地都湊過來了,大家彼此議論紛紛。歐陽潤濤與夫人自感無地自容,悄悄地躲到別處去了。偌大的店麵之中,隻留有歐陽思信與歐陽思禮兄妹倆還在羞著臉吩咐夥計們給來人端茶倒水。
攤上了這樣的兒子,歐陽潤濤和夫人也是欲哭無淚,隻是廖廖數日之間,兩個人,未老先衰;一夜之間,或稀稀朗朗的,或星星點點的根根銀發象雨後春筍一般點綴在了兩個人的發際之中;雖然二人此時還不到五十歲,雖然二人此時還有一個長子歐陽思信墊底。但那種失子之痛卻是顯而易見,不言而喻的了,也隻有他們二人才能真正的體會得到其中的痛楚。可不是嗎?養一頭豬也得一個人或者兩個人一年365天去喂食喂水的呢!更何況是一個人,一個已經長大成人的人呢。
歐陽思信與歐陽思禮雖然也是急在心頭,但卻都愛莫能助,也隻能是在嶽陽城到處找尋找尋;私奔的是一對成年男女,這可怎麼找呢?都快找了大半年了,依然音訊全無,一無所獲。這件事便慢慢被放下來了。隻有歐陽夫人思子心切,在次子歐陽思智失聯的第6個月,她信上了佛教,而且是那種不吃葷的信法;她不吃葷,不能弄得家裏其他人也不吃葷,沒辦法,歐陽潤濤隻好為他夫人又重新置辦了一套餐具,供她單吃單喝,不然的話,她會老是責怪家裏的保姆的,說對方什麼鍋沒洗幹淨、碗也沒洗幹淨,這樣是會影響她自己對佛祖的那份虔誠之心的。從那以後,歐陽夫人天天祁神,在觀音菩薩佛像前燒香並祈禱,祈盼歐陽思禮迷途知返,早日回家。日子一天天過去了,一晃6個月又過去了,歐陽夫人所燒的那香灰呀,收集起來足足能填滿他們家的一個大酒桶,但佛祖並沒有顯靈,歐陽思智也並沒有回家,依就是杳無音訊。
兩年之後,正當歐陽潤濤家上上下下、左鄰右舍以及嶽陽市民快把歐陽思智以及他與女友苗芷若私奔之軼事忘得差不多的時候,他倆又突然在嶽陽縣城出現了。這一次他歐陽思智又是意欲何為呢?
原來,兩年之前,歐陽思智與苗芷若私奔,沒去別的地方,是去了成都。當歐陽思智提著禮品去拜見嶽父嶽母時,哪知嶽父嶽母也不同意他倆交往。好在苗芷若謊稱自己已與對方好過了,她父母才沒把她關在廂房裏,但不準她倆入住她家。兩個人,來自兩個不同的家,卻又同病相憐,都是有家不能回的主兒。隻好在成都四處漂泊,一陣子擺擺地攤,一陣子賣賣鹵雞蛋,一陣子開開雜貨店,吃了很多的苦,受了很多的累,還遭受了很多的白眼,忙來忙去,也沒存下多少錢。其間,苗芷若父母托人捎信說,隻要歐陽思智父母肯接受苗芷若,他們家願意放棄彩禮。但她父母的這個提議卻遭到了歐陽思智的堅決反對,因為他深知私奔二字的真正含義。
歐陽思智與苗芷若轉運是從認識田中正開始的,田中正是捷達鏢局成都分號的掌櫃(捷達鏢局成都分號是捷達鏢局定州總號開在成都地區的分店)。有一天,他們二人正在芙蓉東街上賣鹵雞蛋,歐陽思智的成都話說得不怎麼樣,但是在苗芷若的精心栽培下,他的那一句吆喝詞卻說得字正腔圓,很接地氣:“成都鹵雞蛋,一文錢三個,味道好得很!”象他們這樣的小攤小販,要是生意不好,連交當天的占道費都是一個不小的難題,就更別說那些小混混們的保護費了。為了生計,為了愛,為了苗芷若,同時也是為了他自己,歐陽思智不厭其煩地吆喝著那一句吆喝詞,經他這麼一吆喝,依依稀稀就有人開始買他們的鹵雞蛋了。一個小男孩吵著鬧著要吃鹵雞蛋,他娘一搜口袋,發現沒零錢,於是就告訴那小孩,等會兒保證給他買。小男孩不依,嗚嗚大哭,不肯離去。他娘氣不過,負氣去了街對麵。小男孩更為傷心,兩眼已是淚眼汪汪,兩隻小手也是不停地揉擠雙眼。歐陽思智與苗芷若都有些過意不去,準備免費送一個鹵雞蛋給那小孩。就在這時候,小孩他娘喊道,寶根,你再不過來,我就回家去了。那小男孩一聽便急了,於是便不管不顧地朝他娘那邊跑去。正在這時,田掌櫃正率領他的鏢隊押解錢財馳經此街,歐陽思智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那小孩,讓他化險為夷,否則那小孩非死即傷。小孩得救了,但鏢隊的馬受到了驚嚇,亂了陣腳,兩匹馬意外地撞到了一起,鏢銀散落一地。說時遲,那時快,田中正和隊友們紛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躍下馬背,隨即抽出各自隨身攜帶的白燦燦的佩刀,然後就本能地守望著地上的鏢銀與銀票,他們目光炯炯地掃視著周遭,緊張之餘,他們彼此之間,有時你瞟一眼我,我瞟一眼你,一個個都顯得有點六神無主,不知所措,因為他們鏢隊的人數實在是太少了,僅僅區區五個人,顧得上警戒就顧不上撿錢,顧得上撿錢就顧不上警戒。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了,田中正也越來越緊張了,不停地喊道,各位老鄉,不要圍觀,不要圍觀。這樣的大場麵,群眾平日裏也難得一見,因此對田中正的話也是置若惘聞,不予理會,紛紛繼續往裏靠攏。就在這時,一個觀眾彎腰拾撿被別人擠掉的手鏈,待他剛剛起身站直。田中正那明晃晃的佩刀已經架到他脖子上了。“把東西放下!”是田中正的聲音。那男子一個激靈,身子也隨即顫抖了一下,接著他攤開雙手,露出手掌中的手鏈,解釋道,這位鏢頭,你莫誤會,你莫誤會!我隻不過是在撿我的手鏈罷了。不容對方解釋,田中正又大聲喝斥道,把你手中的東西放下。那男子的嘴巴吧唧吧唧地動了幾下,但卻表現得有些猶豫不決,不知是該放下還是繼續拿著那手鏈好。這時,田中正又加大了喝斥聲,把你手中的東西放下?我再隻說一遍!那男子終於還是怕害了,隻好又乖乖地把那隻手鏈放到了地上。接著,田中正走了過去,撿起那手鏈,遞到那男子手裏,然後又送給了那男人一個字,“滾”。那男子灰頭土臉地怏怏地鑽出了人群,狼狽得象一個“小偷”似的。見此境況,歐陽思智心裏也有些不安,必竟此事與他自己也是有些關聯的,情急之中,他急中生智,趕忙從自己的攤子上搬來一團油,潑到了鏢銀的周圍。圍觀的群眾生怕那些金黃的菜油滑倒了自己,紛紛後退。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接著,歐陽思智抬頭看了看田中正,田中正是個明白人,也微笑著朝歐陽思智點了點頭。雖然一切盡在不言中,但彼此對彼此的意圖卻又心知肚明。緊接著,歐陽思智趁熱打鐵,彎下腰去,開始拾撿起那地上的鏢銀來。苗芷若見狀,也想幫幫歐陽思智,或者說是想幫幫田中正他們這一行五人,正在她準備上前拾撿那些地上的銀票時。田中正並不認識她,所以他有些納悶,更有些緊張,連忙問道,這位姑娘,你是誰呀?你這是……?不等苗芷若回話,歐陽思智便搶先回答說,哦!她呀?她是我的女朋友。田中正那警惕的神情這才輕馳下來了,說道,喔,那你倆繼續,你倆繼續;謝謝,謝謝你倆兩位啦!見沒什麼看頭了,圍觀的人群便開始陸續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