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太白在樹林中練劍,可這樹木經不得刺,不一會就被生生刺穿。
他隻好另尋一顆樹,反手用劍拍在樹幹上。雪中夾雜著落葉飛舞,薑太白一劍刺出,劍光曲折,隻傷其中落葉。“咄”一聲,串著落葉的鐵劍紮在樹幹上。
把一招直刺練得曲直如意,薑太白在這招上的造詣已經可以稱得上宗師。
“啪啪啪——”一陣鼓掌聲傳來。
薑太白望去,發現是一位少女,麵無表情地轉過頭,一劍狠狠地刺穿三片飄落的樹葉,將之釘在樹幹上。樹上的雪被這迅猛的一擊震飛,紛紛揚揚落下。
少女身穿一身月白色短袍,長發披肩,五官精致,身材玲瓏。最出彩的是那雙眸子,眼神靈動清澈,不帶一絲雜念。這必然是一個善良的少女。但是善良很多時候,都是沒有用的。
少女踏著積雪而來,卻隻留下一串淺淺的腳印,可見其至少有一手高妙的輕功。
“能把普通的直刺練到宗師境界,薑大哥的天賦真是驚人呢。”少女語氣帶著讚歎。她是真心佩服薑太白的。
但是她忽略了薑太白隻能練直刺的事實和原因。
薑太白抿嘴良久,冷冷地拋出三個字:“諷刺我?”
善良的少女顯然沒有預料到他的回應,傻愣愣地站著。
“如果不許我在這練劍的話,我就走。”薑太白收起劍,準備離開這裏。
“薑大哥你聽我說,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誇你啊。”少女追上兩步,急忙對薑太白解釋。
薑太白猛然回頭,一字一句地道:“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落得如此地步,還不是因為你的那位好父親。”
“好父親”三個字,是咬牙切齒地說出來的。
薑太白原本已經忘記生氣是什麼感覺,但是這次他想起來了。當年聖祖一死,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動手,待他如同己出的養父養母便死得不明不白。兩位絕頂高手,死在自己家中,新皇竟然不敢過問。這是誰的手筆,不言而喻。
薑太白深深吸一口氣,長長呼出,把心頭的煩躁壓下。
他知道,生氣無濟於事,若想複仇,必先掙脫這座牢籠。
“我們真的不能再在一起嗎?我們可是定有婚約的。薑大哥,我去向我父親求情,讓他賜你一本功法好不好?”少女泫然若泣,苦苦哀求。
薑太白看著少女的麵容,想起小時候的事,心中有一抹溫柔。
但是薑太白立刻狠下心來,對少女說:“父母之仇,如何就罷?”
少女名叫張月鈴,是那位太師最小最受寵的女兒,天真善良,不諳世事。心思單純,卻是個練武奇才,和薑太白一樣的年紀,已經進入先天境界。
他和她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定有婚約。如若沒有他養父養母的死,兩人也是門當戶對。但是現在,不僅薑太白跌入泥沼,兩家也是生死之仇。沒有人會再去談婚約的事,除了這個天真的少女。
眼見薑太白走遠,方月鈴沒有再追。她有些明白,他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不是靠腳能走過的。
青梅竹馬,抵不過,滅門之仇。
從樹林裏出來,時間已經將近中午,薑太白索性沒有練劍,而是前往學院食堂就餐。
提供夥食,這是武道學院通常都有的福利。為了鼓勵支持學院學子修煉,學院還會特意購來凶獸、靈草做成藥膳,便宜出售。
不過藥膳再便宜,薑太白也是買不起的。
他隻能領取免費的膳食。
分配免費食物的是一個大嬸。大嬸隻是個普通人,不知道王朝上層的鬥爭。每次她看到瘦弱的薑太白,都會好心地給他加上許多肉食。許是沒有人知道,更有可能是那位對於一點食物也不在意,這麼多年,大嬸一直特意關照他,也沒出什麼事。多虧了大嬸的關照,不然瘋狂練劍、缺衣少食的薑太白也不可能正常發育。
在這座牢籠裏,這是唯一一個願意對他好,並且能夠對他好的人。他未曾知道這位大嬸的名字,但是這不妨礙他對雪中送炭的恩人的感激。除去素未謀麵的親生母親,已經過世十年的養母,他早就把這位大嬸當作自己的第三位“母親”,即便他們從來沒有正式說過哪怕一句話。
他怕,他怕他的身份傷害到這位平凡的善良婦女。
冰天雪地裏,富貴人家可以沒有顧及地燃著壁爐,整夜不息。然而,對於煤都買不起的窮人來說,一點微弱的篝火便是他的全部。他會竭盡全力去保護這一點點希望。
饑腸轆轆的薑太白接過被大嬸裝得滿滿的盤子,低聲說了句“謝謝”,不敢多說,疾步找到一個偏僻的角落開始進食。
但是再偏僻的角落,故意想找麻煩的人也找得到。
比如說胖子程濤。
這胖子端著一盤限售的凶獸肉食,大搖大擺地走到薑太白麵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