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剛起,接二連三地接了幾個電話,電話都是同一個內容:今天是元宵節,請到我家吃個便飯。已持續好些年了。
這一天,有快樂,也有困惑,怕它到來,又怕它離去,因為“走”元宵,“吃”元宵,是一件“苦差事”。然而,它又是一種富有意義的“回味”。
每到這一天,羅浮山下沸騰了。元宵,這既是傳統意義的節日,更是有地方特色的盛會。這裏所說的“節日”,當地人稱“過節”或“做會”,是某一個姓氏族係或整條村落為紀念祖宗而確定某一天為慶典日。這一天,每家每戶都要設宴請客,所有親朋好友紛至遝來。在羅浮山下,各個村落姓氏都有自己的“做會”日子。這種習俗已經持續了好幾百年。族人利用“做會”這一平台,溝通感情,互通信息,增進親情,也可以通過“做會”這一良機談婚論嫁。在當地已成佳偶的男女,必須通過這一門檻。因此,“做會”,在某種意義上說,又是“情人節”。
元宵節兼“做會”是講“福佬”話的地方才有的。講“本地”話的我,自然而然要去做“人客”了。
今天,“做會”的親戚很多,“戶戶到位”,不懂分身術;“有所選擇”,肯定會得罪朋友;全然不去,又行不通。所以“赴會”也是件很煩惱的事情,隻好夫婦分工負責了,老婆去親戚家,我去朋友或同學家。
根據家裏分工,我“單刀赴會”到老陳家。老陳是我高中時的同桌。畢業後大家各奔東西,很少來往。但自從我調回本地工作後,自然見麵的機會也多了。他一直在家務農,生活過得很好,子女都長大了,各立門戶,而他與老伴堅守“崗位”——種養、做生意,發家致富。他為人正直,在當地有一定的威望。這幾年對我的工作也很關心和支持,所以這幾年,每過元宵節我必到他家。
進入福佬居民區,熱鬧的場麵讓我眼花繚亂。紅燈籠掛滿了大街小巷,震耳欲聾的鞭炮聲,此起彼伏,一聲高過一聲,紅紅的鞭炮紙屑把道路變成了一條條紅地毯。一輛輛摩托車、小車,一群群身著五顏六色服飾的客人,承載著家人的祝福,帶著揮之不去的年味,沿著紅色地毯流向千家萬戶,走親訪友,享受團圓之樂。啊!濃烈的年味在羅浮大地飄浮著。
車子慢慢行駛,好不容易到了老陳家,已是中午時分。
老陳家坐落在村子的盡頭,是一幢兩層高的樓房,坐北向南、依山傍水,是一塊風水寶地。老陳很客氣,我人還未到,他就在路口等我了。見後,同學一見如故,我們肩搭著肩走著、說著、笑著。
老陳家裏的設備齊全,現代化程度也很高:大屏幕液晶電視、激光音響、高檔茶幾、真皮沙發……眼前的一切,是城市,還是農村?如果是第一次見,必會為之一震。
老同學,了不起呀!我高興地說。
“哪裏,哪裏,做了點小生意,發了點財。”他用帶“福佬”口音的普通話俏皮地說。
其實,他從事木材生意十多年來,發了財,成為當地的老板,我早有所聞。
今天的客人很多,大廳、小廳、屋內、屋外都是,客家話、廣州話、東莞話、本地話、福佬語,還有那麻將的碰擊聲,交彙在一起,嘰嘰喳喳,熱鬧極了。正在客廳坐著的幾對男女,見了我們客氣地讓出了座位,幾個老同學也不客氣地坐下聊天。
茶幾擺滿了招待客人的食品,琳琅滿目,有包裝精致、五顏六色的糖果,有光滑紅潤的柑橘。麵對如此豐盛的食品,感覺少了一些什麼似的,而且有點納悶,嗬,想起來了,孩提時的米餅、鬆糕、糖環、油角等全然不見了。為此,大廳像炸開了的油鍋,一場關於年味的大討論開始了。有的說年味越來越淡,有的說越來越濃,麵紅耳赤,你一句我一句,一聲高於一聲,爭論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