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橫嶺幽夢(3 / 3)

橫嶺古墓群的發現,堪稱是一個曆史奇跡!那一個個山包下埋葬的絕不僅僅是一具具先人的遺骸,而是一段段中華古文明曆史,它的發現為我們了解嶺南地區西周、春秋時代人們的生產、生活、民俗文化提供了難得的珍貴資料。

仰觀天幕,不見雲動,唯細雨淅淅,似乎在傾訴橫嶺的古今:曆史的記述,民間的傳說,考古的發現,加之那些似乎升騰不盡的嫋嫋炊煙,為橫嶺增添了一道神奇的色彩,而這粒怪味豆仿佛也永遠品味不盡……

橫嶺古墓的發掘,掘出了一段文明,掘起了一片驚歎,這不僅是羅浮山的文化,也是嶺南文化閃光的一部分。閃光的背後有點黯然,這種心酸莫過於眼前的一切,是殘夢?是幽夢?

古墓一分為二,一半墓地是高橋飛架,墓地變通途,長眠在高速公路之下。一半墓地長滿了野草野花,荒涼至極。這8000平方米的古墓區,在羅浮山下,在東江北岸,永遠地消失了,而留下的是考古專家汗水浸染的黃土和那本十多斤重的《博羅橫嶺山》考古發掘報告,而這價值無限的古文明遺址就深深地埋在了地下,不能不讓你慨歎。

驚歎、慨歎之後就是無限的惋惜。

橫嶺,一個個的山丘,猶如一個個不張揚的幽夢,它依白水山,俯視東江,坐北向南,負陽抱陰,安分守己地等待著……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它伴隨著新千年的陽光緩緩醒來。專家們論證,距今兩千五百年至三千年的龐大古墓群的存在,證明它周圍必有大規模的人群居住。由此推測,縛婁古國可能就在附近。

幾千年的文物麵世,僅僅揭開了一處埋藏在地下的秘密世界,那隻是冰山一角。墓葬區找到了,而墓主的生活區尚未發現,古人的大千世界在何處?我不禁設想,假如它得以保存,或許會得到類似秦兵馬俑般的待遇,從這裏“順藤摸瓜”也是沒準兒的事。假如多點投入,讓高速公路“挪挪身”或飛橋“橫渡”;假如在“搶救性保護”的同時,建設一個橫嶺古墓(縛婁古國)公園,那不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嗎!

雨停了,夕陽西下。

靜謐的曠野,顯得十分沒落。沒有飛鳥,當然也沒有鳥鳴,隻有那一路的車輛,竭力地在古墓上爬行,那馬達的轟鳴聲,讓地下的孤魂心神不定。

風停了,夕陽西下。

火紅的餘暉在柳樹葉上輕輕流淌,如一簾輕紗,覆蓋著一簇簇豔麗的鮮花,在清明節裏默默地告慰先人。

茂密的灌木叢中,夕陽折射出的光芒,讓草叢間彌漫著淡淡的輕霧,在這靜謐的灌木林中,儼然營造出一種溫柔的冷漠,似乎是在為我們營造某種氛圍。

沉寂中,已是黃昏時。

陽光透過樹葉間隙照進墓區,地上、小草上、樹幹上,落下一個個紅色的光斑,這些圓或不圓的光圈,在黃土地上輕輕地曳。

望著這些被深埋、被踏平的古墓,我內心的情緒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從開始的悲傷逐漸轉化為羨慕。古人這樣長眠在一處蒼涼曠野,是那麼的安靜與優哉。在這種純粹的寧靜之中,每天都可以聽到野草呼吸的律動和汽車的鳴叫,算不算是一種別樣的幸福呢?

我就這樣凝視著,思索著,用這種沉默的方式在腦海中翻過曆史的一頁頁,緩緩地走進古墓的深處。似乎那紛紜的曆史、那一個個早已化成泥土的人物又鮮活地在我的眼前慢慢地走來。我分明聽到了他們蒼老蹣跚的腳步聲,正從荒蕪的歲月中踉踉蹌蹌地走來,在瘴癘之鄉,找到了世外桃源……

這時候,我的呼吸變得急促,轉眼間仿佛走進了一個渾濁、嘶聲呐喊的遠古時代。我仿佛見證了滄桑的亂世嶺南,仿佛看見了征戰南越的趙佗歸漢的獵獵戰旗和萬馬奔騰的雄姿,我仿佛又看到了一代代的諸侯為了這世外桃源,演繹著一幕幕激烈而殘酷的悲劇……

我依然站在古墓旁,腦海中是戰雲密布的刀光劍影,還有那溫柔的女人在黃昏下等待丈夫歸來之身影。幽夢向我走來,殘夢仍在繼續。我幾乎挪不開腳步,在這悲戚的陽光和哀婉的清風裏,彈奏著一首首曆史的心曲。

麵對古墓,總會遙想那躺在博物館裏的千古幽靈——編鍾,此時,顫抖的心在大聲地疾呼:縛婁國,你在哪裏?但願千古幽靈不要附著於“千古絕響”和“千年斷夢”,但願這編鍾經過一番洗禮奏出時代的和諧之音,但願我們所傾聽的編鍾之音,永遠是那麼清脆亮麗,那麼純粹明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