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我采訪了一位同行,山東衛視的主持人大冰。他送了我一本他的處女作《他們最幸福》,這是他十年生活的一份答卷,裏麵沒有一點跟主持相關的東西,寫的都是別人,但你感受到的是他的人生態度和生活方式。
我們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給我印象最深的是大冰的眼神和嗓音,可以用一個詞來形容:通透。作為同齡人,我感受到的不是匆忙和淩厲,而是平靜、清新。
大冰的身上有很多標簽:綜藝節目主持人,高校老師,民謠歌手,科班出身的畫者,很成功地讓五家酒吧倒閉的不靠鋪酒吧掌櫃,不錯的皮匠,曾經在藏地生活過好多年的第三代拉飄,麗江混混,背包客……他1999年出道,二十出頭就已經成名,一切來得特別突然。
我到山東電視台工作純屬機緣巧合,一開始做美工,後來做劇務,負責買盒飯,再後來當攝像,當導演,最後當了主持人。上個世紀和這個世紀交界的這兩年,主持人比較少,每個台的綜藝節目也少,很好的機會擺在了我麵前,稍微一把握,很多東西突然之間就從天而降了。我那時不過23歲,卻得到了很多人可能要到40歲才能夠獲得的一些東西,比如說財富,比如說知名度。過了一段時間,我就想,怎麼莫名其妙一下子什麼都來了?我不是一個窮學生了,不是一個買盒飯的劇務了,也不是一個美工了,我就覺得很奇怪。那時候我就想,如果我接著這麼往下走,我可能會成為我自己從小到大都不太喜歡的那種人。
大冰告訴我他在青春期的時候看過一個墓誌銘,寫的是,他這一輩子都是孩子,但是他永遠沒有停止生長。他不希望成為老氣橫秋的人,20多歲的人像40多歲的人一樣說話做事,他覺得這是很恐怖的一件事情。經過思考,大冰選擇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他減少了自己的工作量,推掉了很多演出機會,開始了自由的生活。
工作並不是我的軸心。當然,我有很多機會可以身兼數職主持很多節目,然後謀求一個更好的職業發展機會,但是我沒有這樣做。後麵的十年,我基本上是每年隻接一檔節目。我覺得做好這一檔節目就可以了。節目做得多的話,薪酬肯定會高一些,知名度也會更廣一些,但是我覺得工作不是我的全部,它所占的比例在我的各種生活份額中達到一個平衡就足夠了,沒有必要追求太多。就像我們吃飯,一桌子的菜,我們幹嗎光衝著一盤土豆絲下手呢,為什麼不多嚐一嚐?
大冰告訴我,他的父母都在大學裏任教,從不限製他讀書。我感覺,通過讀書,他很早就了解了自己。其實了解自己比了解這個世界更加重要,因為它可以讓你把握自己的內心,在這樣一個奔命的時代,這真是很難得的。
大冰在處女作中寫了十個人,都是他的朋友,都處在30多歲的年紀。他們每個人的成長背景和經曆是不一樣的,很多人會認為他們的生活狀態是“亞文化”,可大冰有種找到組織的感覺。
人活一世,父母沒法選擇,兄弟姐妹沒法選擇,但是最起碼有件事可以選擇,一個是生活方式,另外一個是交友方式。你可以選擇自己的朋友。我很慶幸我曾是我那些朋友中的一員,如果很年輕的時候沒走出那一步,我可能終生與這幫人無緣,我不會對他們這麼了解。正因為我走出去了,認識了他們,了解了他們,今天我才能像一個“擺渡者”一樣,把他們的信息“擺渡”給主流社會的朋友們聽。從他們身上我可以映照出自己的本我,同時可以獲得讓我自己內心強大的力量。
咱們經常會說,手機就好比人身上的一塊肉,意思是沒了它就會疼。事實確實是這樣,很多人如果沒了手機會六神無主的,特別害怕跟世界失去聯係。可是大冰就認識一位,也是他認識的唯一一個不肯用手機的女孩。他專門寫了一篇文章講述她的故事,名字就是《不用手機的女孩》。
她是一個很特別的女孩子,也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雖然每個人對漂亮的界定不同,但是相信她是那種放在任何一本雜誌的封麵上,略施粉黛都不輸給明星的人。她長得精致,氣質非常好,話不多,北方人。
那時候我在拉薩開我第一間酒吧,那段時間酒吧的生意非常好,所以隻供應啤酒,沒有茶水。有一天晚上,我到隔壁的酒吧去討茶水喝,隔壁酒吧的老板正在放音樂,靜謐的環境裏,那音樂非常美,我在吧台上聽得入迷了。等我聽完之後才發現,酒吧裏還有另外一個女孩子,我們都是捧一杯白開水,一邊喝一邊聽。我就覺得很有意思,但並沒有跟她搭話。後來有一天,那個女孩子來我酒吧裏邊喝酒。她就一個人躲在角落裏聽我唱歌。我那時候在唱鄭智化的《冬季》,那女孩子哭得很厲害,把膝蓋都哭濕了。我就過去安慰她。那時候我很年輕,很矯情,伸過去手說:“在拉薩的秋天,是沒有人替你擦去冬天眼淚的。”她就哭得更厲害了,說:“老板你能帶我出去走走嗎?”我想這是什麼意思啊,我問她:“你想去哪兒走?”我以為她要出去散散心呢,她說:“你帶我去一個比拉薩更遠一點的地方吧。”我當時一聽就樂了,我想這不是偶像劇嘛!我當時年輕,愛玩,就指著牆上很大幅的藏地地圖隨便指了一個地方,說:“那不如咱們去這兒好了。”她說:“好呀!”我回頭一看,我指的是珠穆朗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