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洛了然。羅倫斯戰役是發生在逆旅與聆聽者之間的,這場戰役後逆旅正式受到了安全協定的保護,雖然安全協定對逆旅極為嚴苛,非常不公平,但無論如何也沒有哪個文明可以隨意對逆旅宣戰了,換句話說艾洛隻經曆了短短幾年戰爭不斷的生活,但希頓準將則是過了近百年這種日子。很多逆旅人有時候會說紗朵羅拉等羅倫斯戰役後誕生的人與他們不是同一個時代的人人,但想想看他們與希頓準將也不是一個時代的人。
“那你知道我和你的相同點是什麼嗎?”希頓準將又問。
艾洛心裏一動,覺得自己隱隱的抓住了什麼,但又敢確認。
希頓對著艾洛招了招手,艾洛俯下身將耳朵湊了上去。然後聽見這個麵目蒼老身體殘疾隻能坐在懸浮椅上的老人說:“我和你一樣,都恨不得殺掉所有的列克康德人。”
雖然已經有了心裏準備,但是聽到希頓準將親口承認,還是讓他有些不敢相信。艾洛幾乎是錯愕的抬起了頭,他看見了希頓準將的目光從平靜溫和慢慢的變得犀利起來,然後在變得危險之前又陡然刹住再起變回平靜溫和。
“孩子,當時我就在美吉多號上啊,不會有人比我更加了解那件事了,因為比我更了解那件事的四十七個人已經死去了。美吉多號被列克康德人的武器擊中了,整個戰艦都開始被侵蝕崩潰,甚至還能作為一個汙染源隔著太空順著磁場侵蝕我們的其他戰艦,所以你當時的預案雖然不近人情,但確實是正確的,沒有多少人會責怪你,甚至他們認為你過於自責了,因為你挽救了整整一支艦隊。但是我理解你,因為我也自責,因為我是一個自然人,所以美吉多號上的艦員把最後一個能用的逃生倉留給了我。想想吧,身邊所有的戰友都死去了,而唯獨自己一個人活下來的感覺,我不需要把那四十七個人的名字刻在身上,我斷掉的肢體每一時每一刻都在疼痛,提醒我記住這個仇恨。”
“我們能做什麼?”艾洛問。
“我們做不了什麼。”希頓準將揮揮手讓艾洛站了回去。“我們隻是自然人,身體裏沒有數據插件,不能使用雲端網絡,身體素質還很差,根本進行不了高強度的戰鬥,一旦戰爭來臨也隻有在指揮室動動嘴皮子,所以當人不能為了一己之私而將整個逆旅拖入戰爭中,我們能做的無非是記住自己的責任,永遠比我們那些受到思維烙印限製的同胞們多想一步。”
“我知道了。”艾洛點了下頭,腳跟輕輕一靠,硬底的軍靴碰在一起,發出了一聲清脆的撞擊聲。
接下來兩個人又陷入了沉默,也許是寫在血脈裏的對故鄉的思念,站在紀念堂裏看著那些投影都能讓時間過得很快,直到希頓準將對艾洛說:“我們出去吧,你也休息的夠久了,準備一下,兩個小時候去指令大廳報道。”
艾洛計算了一下時間,發現兩個小時後就要結束靜海航行到達目的了地,那時就是與打著聆聽者名義的列克康德人兩軍對壘的時候了。
希頓準將操控者懸浮椅已經走到了紀念堂的門口,想了想又倒退回艾洛身邊,說:“艾洛,你知不知道自然人長大是不容易的?”
艾洛點了點頭,他知道這個長大指的不是生理上的長大而是心裏上的。每一個改造人都會自發的照顧甚至遷就忍讓自然人,這讓每一個自然人性格多少都有些古怪,其實費爾南多活躍過頭的個性已經算是難得正常的了。
“我們很容易依賴自己的朋友,在他們麵前很容易將自己最差勁的一麵表現出來,但這不是你可以任意讓紗朵他們擔心的理由。對四十七個死人的愧疚是蒼白無力的,你什麼也挽救不回來,你還是多重視下活著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