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感恩節前夜(1 / 2)

I.

一棟深色外觀的低層小屋,在路邊高大榆樹的掩襯下,不起眼地立在那兒,屋子裏有的是一顆傷感的心。和房子一樣嬌小的羅伯老太太卻覺得自己一個人居住太過寬敞,她隻要直通屋外的廚房和一間小小的臥室便足夠了,剩下的還有一間最豪華的房間,以及另一間連著矮閣樓的臥室。

房子裏隻剩她孤身一人之後,有那麼一段時間羅伯夫人總是給予那些比她窮困的人們幫助。身強力壯的她不光能在自個家裏做女人的活,就連屋外花園裏男人幹的活她幾乎也能勝任。隨著時間的推移,窮人的兩大頑敵——疾病和年齡接踵而來,耗盡了她的健康和精力。在鄰居眼中一直很獨立的她,現在卻落得跛手跛腳,滿身債務,隻剩荒廢的土地和飽受時間摧殘的舊房子。

她試著抗爭過一會兒,但最終人們議論紛紛,對於一個自尊心那麼強的人而言,這麼做無疑是徒勞的,讓整個小鎮照顧她總比幾個鄰居照顧她來得好,而且羅伯太太最好在冬天來臨之前就去濟貧院,得把這事解決了。聽聞這個糟糕的建議,她的心髒停跳了一拍。那些她照顧過的人們大多都是窮人,而且她再也無法去他們家裏派上用場了。頭頂的榆樹們似乎在說,“哦,不!”,它們在晚秋的風中發出歎息,就連過路的生人也不由察覺到小灰房子的窗前,羅伯太太那張寫滿憂愁的蒼白麵孔。

II.

有人說,節日是高高興興迎接別人來訪的日子,但有時節日的來臨卻顯得愁雲密布,那些帶給別人快樂的力量,那些應當點亮悲傷心靈的專屬權利,有時,甚至連最最基本的同情心也似乎消散得無影無蹤了。

於是可憐的瑪麗·安·羅伯老太太在感恩節前一天的下午坐在窗邊,越發感到自己的無助和悲傷。她的視線越過結冰的道路,落在東麵一大片冰冷的牧草地上,這片被狂風席卷過的棕色土地爬過了冰封的溝渠。在這以前,似乎所有她經曆過的困難都有希望在支撐著,她的臉上似乎從沒有寫滿過貧困和淒慘。她焦急地注視著路麵,瑟瑟發抖,誠惶誠恐地想著會被邀請參加感恩節的盛宴,但是沒有人提著禮物到來。不管在家還是出門在外,她曾經有過一段被愛包圍的日子,但現在她的內心卻被冰冷刺痛著。

離她最近的鄰居是最早希望她搬去鎮上農場的人,他不止一次地說過這是最合情合理的方法了。不過約翰·曼德已經迫不及待地想把她的小小農場弄到手,他向極端窘境中的羅伯太太預付了點錢,把她那些圓木統統變賣還給自己後,還偽裝出仍有債務的樣子。他推倒了田野角落的墓碑,砍倒了枝繁葉茂的榆樹,像蜘蛛一樣守候著自己那可憐的獵物。他常常譴責她在過去無私幫助那些沒有價值的人,以至於自己現在變成了別人的包袱。噢,隻要她能在自己的小窩裏離世,不用忍受無家可歸和依附他人的痛苦就好了!

夕陽正在西下,她無助地望著灰色田野的盡頭,突然,從遠處的小山丘那邊傳來一束光芒,西麵雲破天開,陽光直灑而下。那束可愛的光線像離弦之箭一般射了下來,照亮了遠方冰冷的山坡,與此同時,她內心的冰天雪地也被一陣突然的希望所點亮。

“一定約翰尼·哈裏斯來了,”瑪麗·安·羅伯溫柔地念叨著,“他是戰士遺孤,過著孤苦伶仃的生活。老約翰·曼德曾經為這事罵過我,但我沒法對需要幫助的可憐孩子熟視無睹。我不管他人怎麼說,從他遭遇變故的那年起就一直撫養著他,而他也盡己所能地幫助著我。他說我是他唯一的母親。‘羅伯媽媽,我要去西方的國家了,’他說,‘等我變有錢人了再回來,’然後他看著我,笑了,是那麼甜蜜又孩子氣的笑容。他不愛寫信,我得知他消息時他過得不是很好——那也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了。我總是在想他是不是病了,或者有其他什麼麻煩,我應該把家裏收拾得妥妥帖帖等他回來的。來者也有可能是可憐的以斯拉·布萊克,他耳朵聽不見——沒有地方歡迎他。”

門外的亮光漸漸暗了下去,羅伯太太再次麵臨著困擾。不過她憂傷的心靈不再那麼黑暗。她依舊坐在窗邊,期盼的心情大過恐懼,一種希望臨近的迫切感並沒有讓她輕鬆起來,而是令她感到頭暈目眩。

“我總覺得要出什麼事了,”她說,“可憐的約翰尼·哈裏斯,如果他還活著的話,也許會惦記著我。”

外麵完全黑了下來,窗邊傳來輕輕的敲打聲。天空開始飄雪,榆樹在漫天大風中咯吱搖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