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閑悄然一閃身,便鑽進了紅鸞夫人的帳子中。
微燈如豆,沈尋梅正端著一小盆水要倒出去。——秦紅鸞與四位郡主享受同樣待遇,可以每日使用一小壺水擦洗臉和身體。
“咦,是你。”沈尋梅將水遞過去,“夫人略微擦了下,不髒的,要不要洗洗手?”
“不要了。”丁閑探頭望了一眼,紅鸞貌似已經睡熟,便陪著沈尋梅鑽出帳子。
沈尋梅亦不客氣,在帳外尋了處地方,放下水盆,自取了手巾,沾水擦了擦脖頸與腋下積汗之處。
丁閑抱膝坐看。
“尋梅姐姐身手不錯哩。”
沈尋梅啊了一聲,“婢子在花營之中是倒數的。”
“再不經心也是花營水準。就算海棠那樣整日流連在雞鴨魚肉之中的,也比我強啦。”
沈尋梅笑笑,“我與海棠在伯仲之間。比起閑——丁大人的話,除了奇門一科之外,別的還是要略強些。”
丁閑想了想,“但月小姐的技藝也十分荒廢,我並未覺得比我強多少。何以那日貴妃闖入,尋梅姊姊竟未能護得九夫人周全呢?”
沈尋梅臉色遽變,“丁大人是什麼意思?”
“也沒什麼。隻是覺得九夫人這趟來得好奇怪。”丁閑凝視沈尋梅眼眸。
——果然是“有什麼”的那種眼神。
“婢子不明白您在說什麼。”沈尋梅將汙水潑入沙中,起身就想回帳。
卻被丁閑搶在前麵。
“你要做什麼!”沈尋梅惱怒地扯住她。
“又起火又劫船的,我便不信九夫人如此寵辱不驚。現在時辰尚早,等我入去與夫人秉燭夜談一番,好為她安安心。”
“丁閑,你少管閑事!”沈尋梅低聲喝道。
丁閑眯著眼睛,“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
沈尋梅靜了靜,臉上陰晴不定了片刻,便道,“你在這裏等一下。我去看看夫人睡熟了沒,片刻便出來與你說。”
“好。”
遠處,騎兵的營帳如星星點點的野火。
丁閑閉目抱手,靠在木棚的樁上,靜靜聽住瀚海中的每一絲聲息。
——很遠處,有種流動的聲音,是不是傳說中的流沙?
陷進去,便永遠出不來。這是種什麼樣的感受?
胡思亂想了片刻,便聽沈尋梅出來。
在沈府中與她們主仆並無太多交集。
隻是在出來時聽到沈緋櫻與沈微行說,沈尋梅是自己人。
丁閑並未太將這句話放在心上。
但此時靜夜,丁閑忽然想到沈緋櫻與沈微行兩次對自己說“你想多了”的情形。
——難道,有什麼事情,是她們三人擁有共識,卻瞞住自己的?
“我們不是瞞你。”沈尋梅走過來,手中持著酒囊,仰頭喝了一口,又遞給丁閑。
丁閑笑了笑也喝了一口。“我也想到了。或者我應該直接回去問……問什麼?”
她茫然地停在那裏,疑惑不解地看住沈尋梅。
“困不困?”沈尋梅柔聲問。
丁閑呆呆地,點一點頭。
“那便睡吧。”
木棚中,沙漠的夜,如水一樣流過。
三道人影閃過來。
丁閑靠住木樁,睡得正熟。
沈尋梅滿懷歉疚,“我一時不知該怎麼辦,怕她入營帳驚動了夫人,便下了三成天聾地啞散。”
“三成……未免也太多了些。”沈微行蹲下來,檢視丁閑腕脈。
“兩日便到地頭,喂她解藥便是。”沈緋櫻安撫沈微行。
沈尋梅歎道,“本該和你們商量的,是婢子魯莽。”
“不怪你,你已經夠吃力了。”沈微行想了想,對沈緋櫻道,“還有兩匹備用駱駝,明日便再起一張紗轎,說大小姐吃不消馬上勞頓改乘轎,丁雲隨侍吧。”
沈緋櫻點點頭。“隻好如此。”
沈微行輕歎,“或應早點告知她一切,省得她自行揣測,竟能捕捉蛛絲馬跡到這種程度。”
沈緋櫻搖頭,“不知道好。知道了辛苦。”她看住沈尋梅。
沈尋梅微微一笑,“快要苦到頭了。”
沈微行點頭,“辛苦大家。衝兒晚間有傳訊到,人馬已經在天山埋伏妥當,就等我們鑽入羅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