擬聲詞又稱象聲詞,是模擬、描寫各種聲音的詞。以前的研究中擬聲詞常常被歸入副詞、形容詞、歎詞中,隨著研究的深入,擬聲詞作為獨立詞類的地位漸漸得到肯定。20世紀80年代以來,擬聲詞的重疊問題引起學者們越來越多的關注。朱德熙(2012)在《潮陽話和北京話重疊式象聲詞的構造》一文中對擬聲詞的重疊問題進行了探討。他把漢語方言中常見的重疊分為“變形重疊”和“不變形重疊”兩種,變形重疊指的是在重疊過程中,重疊部分的聲、韻、調三者之中至少有一項要受到特殊限製,不變形重疊則是指重疊的部分保持基式的聲、韻、調不變,他對潮陽話和北京話中的重疊式象聲詞進行了對比,認為潮陽話與北京話中單音節象聲字的性質有所不同,潮陽話中的單音節象聲字有自己的不變形重疊式,而北京話中的單音節象聲字沒有固定的重疊式,可以任意疊用,次數上不受限製,兩者的共同點是“變聲重疊都是順向的,變韻重疊都是逆向的”。馬慶株(1998)在《擬聲詞研究》中討論了擬聲詞的定義、擬聲語素、重疊式擬聲詞的構造等問題,說明了“變韻重疊是語素重疊,變聲重疊是音節重疊”這一觀點。他認為擬聲詞是由擬聲語素構成的,由一個語素構成是單純擬聲詞。擬聲語素重疊的方式有兩種:簡單重疊和變音重疊。變音重疊是聲韻的改變(如“吧嗒”變為“嗶滴吧嗒”、“啪”變為“劈啪”),簡單重疊則不改變聲韻。本節我們說的擬聲詞重疊僅僅指擬聲詞的簡單重疊。
一、擬聲詞重疊的形式特點
莫言小說中的擬聲詞重疊有XX式、XXX式、XXXX式三種。
擬聲詞模擬的是聲音,有很大的隨意性。從以上表格中擬聲詞的用字就可以看出,莫言在其作品中擬聲詞選字有很大的隨意性。如:
(1)我感到極度的寒冷,渾身顫抖,牙齒不由自主地碰撞,“嘚嘚”作響,急忙拉開門,她嫣然一笑,直透我的靈魂。
(《生死疲勞》)
(2)騎騾郎中的身體突然篩糠般地顫栗起來,翹起的下巴得得地上跳著,沒被鼻血濡染的地方露出了爛銀般的光澤。
(《紅高粱家族》)
(3)他的牙齒在夜貓子的嘹唳中得得地碰撞著,兩線蛇一樣的寒氣從腳心直貫頭頂。
(《紅高粱家族》)
(4)她的牙齒“的的”地顫抖著,僵硬地說:“不!”
(《酒國》)
同樣是形容上下牙齒打顫的聲音,三個不同的作品裏選用了不同的詞,雖然在不同作品中用字不同,但是在同一個作品中相對來說還是統一的。
莫言小說中的XY式擬聲詞的重疊式主要有XXYY式、XYXY式、XYY式三種。
擬聲詞的造詞是很自由的,有任意性,在一定的場合和範圍可以根據需要創造一些詞語。這些擬聲詞帶有強烈的個人色彩,能夠體現一個人的文化背景和語言用詞、用字喜好。這些由個人創造的詞可能隻在個人的作品和語言中出現,對其他人的語言表達沒有影響。莫言對擬聲字的選擇有他自己的特點,他創造的一些詞在別的文學作品沒有,要結合一定的語境才能理解,如“滋兒滋兒”、“汪兒汪兒”。
因此XY式重疊的組合條件也比較寬鬆,隻要是符合表達和描寫的需要,X與Y兩個擬聲語素都可以組合成XY式重疊。此外,莫言小說中還有一些擬聲詞不是由擬聲語素重疊而成,而是由沒有意義的音節重疊而成的XX式疊音節詞,這類詞主要有“涓涓”、“潺潺”、“湲湲”、“淙淙”、“颯颯”、“狺狺”、“簌簌”、“汩汩”、“獵獵”、“轔轔”、“琅琅”、“牙牙”、“咻咻”、“隆隆”、“焦焦”、“紮紮”、“刺刺”、“喃喃”等。
二、擬聲詞重疊式的句法特征和語法意義
擬聲詞的重疊式可以在句子中作狀語。
除了“響”以外,修飾其他動詞時,一般是“動詞+著”、“動詞+了”的結構。如果動詞之後有數量結構,數詞不能為“一”。如:
(5)西行列車披著晚霞空咚空咚地開過去了。
(《豐乳肥臀》)
(6)三十一個小男孩亂七八糟地跪在地上,嘻嘻哈哈地笑著,給小妖精磕頭。
(《酒國》)
(7)奶奶滿麵金黃,嗚嗚嗚哭幾聲,嘻嘻嘻笑幾聲,一行鮮血,從下唇正中流下來。
(《紅高粱家族》)
在修飾數量結構時,如果量詞是“聲”、“下”,這時數詞不能是“一”,可換成“一陣”、“幾聲”。
(8)他用刀背把那根蛇肉劈劈啪啪一陣亂砸。
(《豐乳肥臀》)
(9)北屋裏吵嚷一陣,啪啪幾聲鞭響,隨著,傳出低低的抽泣聲。
(《食草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