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邊揉著被洛冉踹得火辣辣的屁股,一邊說,我猜一定是認錯人了,他把我們當成了他的仇家。
洛冉沉思了一下,不以為然,她認為青天白日的,我們又沒有像他那樣穿得跟伏地魔似的,睜眼瞎也不會認錯。我說,那就沒有別的理由了,總不至於我們兩個看起來就像那種“殺了他可以爆好裝備”的樣子。
洛冉拾起黑衣人甩落的手弩和匕首,仔細查看了一下毫無所獲,那匕首隻是尋常匕首,手弩上也沒有什麼可供揣測身份的線索。
作為冷兵器時代遠程武器的代表,我原來曾在山東濰坊遊玩的時候,看到過當地的小商販售賣過這種全手工製作的弩。但近現代由於政府管製,弩的銷售已經無法形成規模,偶爾在城市的廣場上,才能夠看到一些維族人士拎著弩沿街叫賣。
現在黑衣人的手弩跟我之前見過的都不一樣,一般近現代能夠看到的弩大部分都是逢迎個人喜好,純興趣玩法的工具,多以竹子和木板進行多層拚接而成。而黑衣人的弩雖也是竹木材質,但拚接處都有金屬和鉚釘加固,弩弦也不是常規的青麻,而是由鋼絲編製,連箭矢都打磨得銳不可當。
洛冉把弩放在地下踹了兩腳破壞掉,道,這玩意太重了,匕首倒是不錯,我留下了,再讓我撞見那個家夥,先給他兩刀算是見麵禮,哼哼!
我看得乍舌,道,從正當防衛的判定標準而言,我建議你還是慎重考慮。
洛冉藐視地看了我一眼,就說,你懂什麼,這叫先下手為強。
得得,我擺了擺手,說,出了這片樹林就是那個木屋了,我們過去看看吧!
有了之前的變故,洛冉和我都已經沒有心情再多說一句話,事實上變故發生的無跡可循,縱然橫加揣測最後也會落入到死胡同。若想知道黑衣人為什麼攻擊我們,除非他自己跑過來,傲嬌地看著我們說,我可以告訴你們真相呢!這當然不可能。
我和洛冉快步向前行去,因為剛才一段時間的追逐,再加上原本我們就漸近樹林的邊緣,所以很快便聽見溪水流動的聲音。
很多時候,奇怪的事情太多,導致我們再遇到一些不同尋常的時候往往會處變不驚,就像是看多獵奇紀錄片裏麵的故事,一旦我們在生活中遇到同類的事情,即使這事情本身並不科學,因為之前我們有過太多相似的閱曆,便覺得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盡管明白這個道理,走出樹林的一刻,映入眼簾的場景還是讓我大吃一驚。
我定住腳,張著嘴巴,好半天都沒說出話。
洛冉狐疑地看了看我,問道,木屋在哪?
是的,木屋在哪?洛冉的困惑不足我的困惑之萬一。
麵前依然是一彎純淨的小溪自山腰盤旋而下,流水潺潺,清可見底。而彼岸的青草地,奇花異草,爭奇鬥妍,唯有那個木屋,唯有那個木屋不見了。
這種沒有的奇怪之處不在於它被人拆除或者破壞了,而是那片青草地一碧如海,花團錦簇,看不到一丁點的木板碎屑,也沒有土壤翻起的痕跡,乍一瞅跟張風景壁紙似的,隻有這山坡上的巨大空地在我看來是如此的空洞。柵欄,石桌及至那個木屋全部憑空消失了,而且消失的非常徹底,徹底到就好像它們從未存在過一樣。
我來不及把鞋子脫掉,直接趟過小溪,跑到草地上。我幾乎看遍周邊每一寸土壤,都沒有發現明顯的界限,花草之間植入的非常完美,沒有一絲一毫人工的痕跡。原本處於木屋位置下的土地也看不出任何異樣,我甚至摳起一把土看了看,發覺跟其它地方的別無二致。無論是花草的生長態勢還是地麵的龜裂縫隙都在告訴我一個簡單的事實,這裏至少有一年以上的時間沒人動過,更別提有什麼木屋會建在這裏。
我突然感到陣陣寒意,對我而言,昨天發生的一切事情都在頃刻之間變成夢幻泡影,無形中罩上一層模糊不清的濃霧。我不斷地去回憶從開始到最後的過程,想著每一個細節發生的邏輯,包括所有可能的決定所觸發的不同結果。哪裏出現了錯誤?如果非要讓我相信現在眼前的一切就是真實的,除非有人來證明昨天的我經曆了一場夢境。
少頃,洛冉走到我的身邊,試探地問道,看你的樣子,像是在說原本這裏應該有一個木屋。
沒錯!我無可奈合地點了點頭,我覺得她一定會認為我是個神經病。
洛冉前後左右走了走,道,你如果說這裏幾年前有一個木屋,我或者還可以相信。但昨天的話…她回過頭來認真地看著我,說,你會不會記錯地方了?
絕不會錯!我咬了咬嘴唇,說,來這兒的路途並不算遠,尤其昨天我過來的時候暗暗留心,每個轉角都記得很清楚。這個小溪,還有這片草地包括後麵青山的巨幅背景與我記憶當中的樣子都分毫不差。
我歎了口氣,接著說道,我知道,我這樣說與我們現在所處的環境產生了巨大的矛盾,這矛盾會讓你覺得我是在說夢話,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我昨天的確來過這裏,這裏的確有一個木屋,在這個地方,古慈大師甚至還跟我講過話。
洛冉皺了皺眉頭,她顯然無法理解我說的話。好在我並不在乎她是否能理解,因為換作是我,我也會更相信眼前自己看到的場景所反映出來的現實。她似乎不願意挫傷我剛才認真的表述,過了好久,才說,果真如此的話,這裏短時間之內一個木屋被拆除了,但卻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我知道無論是她還是我自己都明白這是不可能的,現實的狀況就是這裏從來就沒有過木屋。洛冉大概感受到了我此刻巨大的困惑與自我懷疑,她無法用更好的語言來圓滿我兩日間經逢的悖論,所以隻能建立前置邏輯來想象此時的結果。
我看著她苦笑了一下,說,謝謝你!我想如果我是你,我也不會相信這種無稽之談。
洛冉想了一下,才說,其實要確定這裏有沒有木屋很簡單,我們回去問問星可或者微微姐,她們沒準會知道。
我搖了搖頭,淡淡道,洛冉,你不明白嗎?現在這裏有沒有木屋對我而言已經不重要,星可和倪微告訴我怎樣的答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得知答案之後,我該怎麼推翻自己昨天或者今天的經曆。
抬頭遠望,依華山脈背倚藍天,在流雲朵朵之間若有還無。我和洛冉長時間站在這片草地上一動不動,像是無邊綠野之中的兩根標杆,用來注解所在。我聽到溪水流動聲響清靈如舊,混合著遠近傳來的從未停歇過的啾啾鳥鳴,大自然的故我運轉絲毫不能稀釋我心中產生的巨大疑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