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暇跟她貧嘴,心中的疑惑更甚,就這樣一步步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此時寺廟裏已經漸近飽和,寺門外仍然有無數的人魚貫而入。
我一方麵覺得古慈死得蹊蹺,一方麵還想著那個吹笛子的女孩去了哪裏,到洛冉在我麵前晃了晃手掌,才發覺自己走神了很長時間。
洛冉微搖了搖頭說,人死不能複生,你要節哀,總會找到下一個值得你愛的人。
我已經沒有心情跟她貧嘴,我告訴她我得去一個地方看一眼。這種不祥的預感太過強烈,我現在看不到那個吹笛子的女孩,雖然並不能說明她一定出了什麼事,但趕在這個節骨眼上人沒了,總歸不太正常。洛冉沒有我的多疑,但很有獵奇心理,於是她也跟著我向山上走去。
我循著昨天的印象走入那片樹林,經過灌木叢的空地還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她當然不會在這裏,如果古慈去世了,她還有心情吹笛子,那這個世界的邏輯真是有夠討厭的了。
走在密林深處,腳下的綠草有一點潮濕,我們疾步行走,還會偶爾打滑。周邊旁逸斜出的樹枝間或會擦觸身體,發出嘩嘩的聲音。這樣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大概十分鍾,我們已經進入另一片雜木林,昨天因為知曉自己還可能經過這裏,所以那姑娘引領的幾個轉角都被我暗暗記在心上。
又走了半晌,洛冉突然拽住我停了下來,因為步伐太快,由不得我們多次停下來緩一口氣。我剛想說,就快到了,扭頭看到洛冉的臉色已經變了。緊接著我就聽到身後傳來嘩嘩的聲響,但隻是持續了一小會兒,便消失了。
我剛想回頭去看,洛冉捏了一下我的手腕說,別動,有個人跟著我們!
什麼?我皺了皺眉頭,有人跟著我們?洛冉雙手拄著膝蓋,假裝大口地喘氣,小聲說,幾分鍾前發現的,可能從廟裏出來就一直跟著我們。
會不會是采蘑菇的小姑娘?我覺得這氣氛有點詭異,便打趣道。洛冉用看星際怪獸的眼神斜了我一會,說,如果真是這樣,除非我們是一路踩著菌落過來的,這都跟了快有十分鍾了,難道我們是蘑菇嗎?
我幹笑了笑,說,那麼認真幹嘛,興許人家不是衝我們來的。密林裏看不清形勢,我們先維持這樣的平衡狀態,然後一鼓作氣跑出這片樹林,再看一看他是什麼人,想要幹什麼。
洛冉點點頭,說,不錯,看來你的腦子裏也不全是漿糊。
準備好!我低聲念著一二三,到“二”字出口的時候,便飛也似地抬腳向前跑了起來。
我次!蕭晨,你大爺!洛冉在我身後罵了一句。
我硬著頭皮往前跑,也空沒理她。這時,我已經能從耳邊的呼呼風聲中更加明顯地聽到身後樹枝的嘩嘩聲響,這當中那個人的腳步聲也逐漸清晰,顯然,他可能意識到自己已經暴露了,不打算繼續隱藏下去。
洛冉連著罵了幾句便喘不過氣了,跑了約有三分鍾,我聽見她呼喊了一聲,緊接著一杆弩箭在我身旁紮在地上,距離我隻有一米不到的距離。我靠,這是下殺手啊!別說在這個陌生的異域,就算在我生活的圈子裏我都想不出來誰跟我有這樣的深仇大恨。如果剛才我跑偏一米,大腿上必然已經開個血洞了。
雖然來之前有過一定的心理準備,但剛才這一下還是讓我驚出了一身冷汗。粗略估算了一下距離,我與洛冉大概有十米的間距,弩箭在我身旁卸力紮在地上,按照一般手弩的射程,我距離那個人大概一百多米,足夠了。轉過一個樹叢,我擰身跳了過去,一路留神注意了跑過來的環境,樹叢足以使這裏成為那個人視覺上的死角。我踩著樹枝,快速地向爬上身旁的樹幹。
幾秒鍾後,洛冉偏巧不巧跑到這棵樹下的時候摔倒了,等她翻過身來,仰頭看到樹上的我飛了個眼的時候,我才知道這女子遠沒有我想得那麼簡單。
少頃,我看到一個用黑衣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人拎著手弩跑了過來,洛冉一邊揉著腳踝一邊恐懼地往後退了退,表情哀怨得都快要哭出來了,這女人演戲的功夫真是登峰造極。
那個黑衣人端起手弩轉著圈尋找著消失的我,我看到他臉上戴了一個十分奇怪的麵具,看起來像是一個京戲的臉譜。
眼見他背向我轉過身去,我從樹上一躍而下,膝蓋頂上他的右肩,雙手抓牢他的手腕。黑衣人重壓之下萎頓於地,手弩也在和我雙手的較力中甩了出去。
我正暗暗心喜,電光火石間,黑衣人的膝蓋剛落地便就勢滾了出去,起身轉手之間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我還沒看清楚白刃上的亮光,旁邊的洛冉突然從斜刺裏飛出來,淩空一個回旋踢,正中黑衣人的脖子上,看得我目瞪口呆。後者匕首也跟著甩飛出去,整個人一個倒栽蔥翻到了旁邊的樹叢裏。
我和洛冉連忙繞過樹叢,往裏一瞅,卻發現人不見了。樹叢後麵是一個下坡,低頭看去,也不知道是直接飛下去的還是就勢滾下去的,黑衣人在坡底捂著脖子看了我們一眼,轉身向遠處更深的密林中逃去。
洛冉還要追,我攔住她說,別追了,這裏的地形環境,他一定比我們熟悉,除非我們也從這裏滾下去,否則一定追不上了。
洛冉咬著牙,說,這也太晦氣了,我一件壞事都沒做過,剛來這裏才幾天,就有人要弄死我。
是啊,我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所以原本我覺得我挺冤枉的,跟你比起來,我現在認為有人要弄死我是很符合邏輯的。畢竟我剛見人家一麵,那老和尚就迫不及待地投奔佛祖去了。
這時,洛冉突然從背後反剪住我的右臂,怒道,你大爺的,剛才喊一二三的時候你耍詐,害得我差點被弩射成篩子。
我連忙道歉道,我也是沒辦法,我當時的想法就是我們必須分散視角,這樣才有活命的機會。剛才的形勢間不容發,我怎麼可能一一講明白。
機會個屁!洛冉柳眉都豎起來了,說,你跑的時候,那個家夥還沒下殺手呢!我貓著腰以緩解肩膀的疼痛,又解釋了一番,才問,你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會有那樣的身手?
洛冉從後麵一腳把我踹趴下,才算罷手,說,老娘曾經是省級散打比賽冠軍,明著打的話,你這樣的再來兩個也不是我的對手。我點頭哈腰地起身連連道歉,表示有眼不識泰山。
安撫完她的情緒,我才開始認真思考剛才發生的事情。想來這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在這裏無論是洛冉還是我都屬初來乍到,絕無可能在短時間內與人結怨,縱然真的不幸哪句言語徒惹是非,也不可能到非要人命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