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暗流湧動時(1 / 3)

朱棣盛情招待徐允恭兄妹,晚膳時一大桌的山珍海味。顧煙蘿也跟著沾光,但是她一點胃口也沒有,隻是對著那些美味佳肴發愣。

除了王妃徐貞靜外,一同用膳的還有側妃林恬,她二十多歲光景,人如其名,是個很恬淡內秀的女子,對徐貞靜也極是恭敬有禮。

“父王——”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興衝衝地跑了進來,一手抓著一個大柿子,左一口右一口,吃得滿臉汁水。一個丫鬟在身後追趕著,連喚“郡主,慢點走”。

朱棣哈哈大笑起來,對那小女張開雙臂。“玉壘,快到父王這兒來。”

那個叫玉壘的小女孩一下子坐到了朱棣的膝蓋上,依舊大口大口地吞咽著柿子。

徐貞靜拿著絹帕想替玉壘擦拭臉上的汁液,她卻一扭頭,故意將臉往朱棣衣衫上蹭,蹭得他胸前盡是汙漬。

徐貞靜看得蹙起了眉頭,朱棣卻毫不在意,他對這個女兒顯然極是寵溺。

徐妙錦也看得不是滋味,悄聲問徐貞靜。“這小女孩是……”

徐貞靜微歎了口氣。“是王爺的侍妾謝淩兒所生,淩兒紅顏薄命,去年病逝了,王爺憐玉壘這麼小的年紀就沒了娘,對她也格外寵愛。”

一旁徐允恭冷嗤道:“錦江春色來天地,玉壘浮雲變古今。他給女兒取了這麼個名字,還真是有大抱負啊。”

玉壘將兩個柿子吃了個精光,又對剛才跟在身後的那個丫鬟嚷著:“曉雁,再去拿兩個柿子來,我還要吃。”

徐貞靜阻止道:“柿子性涼,吃多了不好。”

玉壘不滿地哼道:“父王,我隻是吃了兩個柿子,母妃就不高興了,她從來都不喜歡我。”

這話讓徐允恭和徐妙錦都聽得一愣,不約而同地望向徐貞靜,連顧煙蘿也滿臉疑惑。

徐貞靜麵色訕訕,很是不自在。朱棣卻開口責備道:“玉壘平時是不懂禮數,經常頂撞你,但是你身為長輩也該有長輩的度量,就不要同小孩子計較了。”他說著對曉雁道,“多拿幾個柿子來,讓玉壘吃個夠。”

玉壘得意地瞟了徐貞靜一眼,眼神盡是輕蔑。

徐貞靜不敢再作聲,她緊咬嘴唇,眼中有淚花閃動。

一頓飯,除了朱棣和玉壘父女倆有說有笑外,其他人都吃得興味索然。對於朱棣不留情麵當眾指責徐貞靜,徐允恭和徐妙錦都很是不滿,又不好發作,隻能憋著一肚子氣。顧煙蘿本就胃口不佳,也是懨懨的提不起精神。林恬則一直沉默著,從始至終不發一言。

除了柿子之外,玉壘最感興趣的就是桌上那盤燒鵝了。她咬一口柿子,朱棣就為她夾一塊燒鵝肉。見玉壘吃得那般開心,其他人也懶得同她爭搶,大半盤的燒鵝都被玉壘吃下肚去。

好不容易吃完了一頓飯,徐允恭小聲叮囑徐妙錦多陪陪羅姑娘,之後便起身離席,不願再多作停留。

徐貞靜一直端坐著不動。“長姐,”徐妙錦挽住徐貞靜的手臂,關切安慰道,“別理他們,我們走吧。”

徐貞靜看了朱棣和玉壘一眼,悵然道:“你先走吧,王爺還沒走,我怎能先離席。”一旁林恬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徐妙錦冷眼一掠朱棣,他仍在和玉壘開心談笑。“羅姑娘,我們走。”她憤然起身,拉過顧煙蘿的手,二人相攜離去。

徐妙錦和顧煙蘿漫無目的地在燕王府內遊逛,二人皆是一腔情懷,滿腹愁腸,誰都沒有開口言語。不知不覺中步入了王府的花園,但見竹影扶疏,林木參差,蔥蘢蔭鬱,掩映著一池湖水。臨水山石嶙峋,山水之間以一條曲折的複廊相連。她們沿著曲欄回廊踱步,憑欄眺望,古樹蒼蒼,壘疊湖石,月光皎皎,撒落滿湖清輝。顧煙蘿心生感觸,歎道:“西北望鄉何處是,東南見月幾回圓。昨風一吹無人會,今夜清光似往年。”

“你是想家了吧?”徐妙錦側過頭去望著顧煙蘿,月光映照著她蒼白的麵容,顯得愈發的清冷。

“家中已無親人,想家又有何用。”顧煙蘿滿心淒涼。

徐妙錦暗感失言,一時訥訥無語。

倒是顧煙蘿先開口道:“久聞徐小姐才可傲公侯,今夜月明嬌豔,何不吟詩作賦,以免辜負了這美好的月色。”

一說到吟詩作賦,徐妙錦的眼裏有了光彩,她直抒胸臆。“月照東門,斜倚窗西,猶問遲霜凝暮。閑步微,風林寂寞,玉痕愁,寒鴉碧樹。映旨酒,露點蒼台,撫思琴,散漫在東蘺路。風骨正名士,玉人懿範,妝雪柳黃金縷。相逢莫辭把杯舉。昔登台而賦,恨淚幾許。更那堪,煙渚情愁,歌離舟遠,天涯不虞。皆已矣,今日婉約,把玲瓏寄韻,一訴心語。共庭芳爭豔,冠戴蛾黃,蝶舞花間來去。”

“好淒美的詞。”顧煙蘿受到徐妙錦的感染,也賦詞一首,“神馳巫山,筆下長江,弱水三千如女。蘭亭上,流觴歌詠,白雲邊,妙吟聯句。攜愛時,情神顧盼,拈美處,桃李三月飛雨。月應多好夢,徹夜皎透,一時私昵細語。晶心淚灑菩提露。楊枝淨瓶裏,癡情誰渡?魚燕回,黃閣風暖,遮眼難望,春又暮暮。今朝醉,掌中天地,袖裏玉階在,莫愁歸路。雲鬢共香肩,燈前花下,且籌一紙翰素。”

徐妙錦因遇到了知音而神采奕奕。“羅姑娘才情橫溢,實令我欽佩。”

顧煙蘿眼裏亦閃動著熠熠的光輝。“徐小姐,我們不妨聯詩吧。”

徐妙錦也是平生第一次棋逢對手,她笑道:“我先來吧。”略一沉吟道:“素衣仙姝聆幽笛。”

顧煙蘿接道:“葛巾高士醉管弦。”

徐妙錦又道:“繁華消散悲寂寥。”

顧煙蘿又接道:“顧影自憐歎淒涼。”

二位氣韻風流、飄逸出塵的絕代佳人就這樣倚欄而坐,置身水天晶徹之境,聯七言律詩,詩意曠遠。

一聲極輕微的響動讓顧煙蘿從流溢著滿空幽哀的氛圍中掙脫過來。“什麼人?”她迅急彎腰拾起一顆石子,向發出聲音的方位投擲過去。

一個人影從暗處閃了出來,原來是徐允恭,那顆石子被他穩穩夾在兩指之間。

“大哥,你嚇死我了!”徐妙錦半開玩笑半嗔怪道,“原來你有偷聽壁角的癖好,我竟從來不知曉,也不知有多少秘密被你偷聽了去。”

“你還有什麼秘密是害怕被我知曉的?”徐允恭反問。

“大哥感興趣的,怕也不是我的秘密,而是……”徐妙錦一撇嘴,竊竊而笑。

“我……”徐允恭頓時窘迫起來,急急向顧煙蘿解釋道,“我隻是漫步的時候碰巧到了這裏,見你們興致正濃,不忍打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