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訴請兩艱難(1 / 3)

且說朱棣正在一幫婢女的陪侍下借酒澆愁,他心中焦慮萬分,卻要強作歡顏。見到張凝霜,他暗暗籲一口氣,調整一下波動的心情,道:“你上哪裏去了,讓本王好找。”

張凝霜舉起右手,理一理散亂的鬢發,黯然道:“奴婢在外頭淋了雨,待沐浴更衣後再來伺候燕王殿下。”

朱棣見她神情有異,跟了過去。張凝霜沐浴時,朱棣也不避嫌,直接推門而入,發出“砰”的一聲響。

浸泡在浴桶內的張凝霜愕然回首,見是朱棣,她含羞嗔道:“燕王,非禮勿視啊。”

朱棣俯身笑望著她。“先前是你對我百般誘惑,現在卻談什麼非禮勿視。”

張凝霜的臉騰地紅了起來,隻一瞬間又變得雪白,她驟然起身,濕漉漉地就撲到了朱棣身上,摟住他死死不肯鬆手。

朱棣的衣服都被濡濕了,他苦笑著搖頭。“你這般善變,讓我說你什麼好。”

張凝霜忽然放聲大哭起來,把存在心中的悲苦一股腦兒全發泄出來,聲聲悲啼。這一哭又弄得朱棣不知所措,隻能用手拍著她光滑的玉背,想不出如何安慰。倒是張凝霜自己漸漸止住了哭泣,她仰起梨花帶雨的臉龐,可憐兮兮地望著朱棣。“燕王明日應該就可以平安離開了,日後與徐小姐兩情同依依時,燕王可還會想起凝霜?”

朱棣微微一怔,道:“如果真能安然離去,我會將你一起帶走的。”

張凝霜含淚而笑,卻淒然道:“奴婢何嚐不想追隨燕王,但是奴婢這一走,難免引起睦都的懷疑,之前所做的一切很可能就白費了。而且道衍師父有令,讓奴婢繼續暗中盯梢,留意睦都的舉動,所以奴婢隻能留下來。”

朱棣口齒啟動,竟說不出話來,他的眼底寫滿了憐惜。

張凝霜淒婉一笑。“凝霜不過一個婢女,生而何歡?今生有幸得見燕王,並能以身侍寢,奴婢已經心滿意足了。隻願燕王能記住張凝霜這個名字,記得在這大明殿中短暫的歡愉。”

又是一夜春宵帳暖,銷魂當此際,香囊暗解,羅帶輕分。

清晨,徐妙錦和丹杏被睦都的手下帶到大明殿內,二人都被捆綁著,花顏淩亂,愁雲滿麵。

睦都命人將朱棣請出來。“錦兒!”朱棣痛喊一聲,轉而對著睦都怒吼,“快放開她!”

睦都得意地笑道:“那要看燕王是否配合了。”

“你要本王怎麼配合?”朱棣竭力克製著內在激越的情緒。

睦都道:“那就請燕王隨我們來吧。”

朱棣的目光四下一掃,張凝霜已不知去向。他陰鬱地蹙眉,仍是隨睦都等人出了大明殿。

到了木老和銅鈴眼死亡的懸崖邊,睦都用手一指旁邊的一棵鬆樹,“將燕王綁到這棵樹上!”

“你們不能這樣對待燕王!”徐妙錦急得高喊。

靈空立即用手扯住徐妙錦的衣襟,但聞“刺啦”一聲,衣衫開裂。徐妙錦的臉色蒼白如雪,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她的眼中迅速湧入淚水。

“拿開你的髒手!”朱棣無法克製地顫抖著,眼裏幾乎冒出火花。他大步走到那棵鬆樹前,咬牙切齒道,“本王可以任你處置,但你必須保證讓徐小姐毫發無損地離去。”

睦都哈哈笑了起來。“燕王果然是條漢子!好,我可以答應。”

朱棣被五花大綁,捆了個嚴嚴實實。睦都的幾名手下又取來幾捆木柴,堆置於朱棣的四周。

“你們這是做什麼?”朱棣努力維持著冷淡與平靜。

睦都縱聲狂笑。“我倒要看看,將燕王燒死是否會觸怒天神,搬動飛來石將我們砸死。”

“你們這群喪心病狂的惡魔!”徐妙錦激動萬分地哭喊出來,“你們一定會遭天譴!”

“錦兒!”朱棣心疼而溫柔地低喊,“大丈夫死有何懼,無須為我傷心難過。”

“點火!”睦都大手一揮。那堆木柴上立時火苗竄動,轉眼間已成熊熊燃燒之勢。

熱浪滾滾,徐妙錦突然向前衝去,她被捆綁著,重心不穩,眼看就要一頭栽入烈火中,靈空眼疾手快地搶上前將她攔腰死死抱住拖了回去。“放開我!”徐妙錦嘶聲哭喊,“死有何懼,我要和你死在一起!”

因為感動和心痛,也因為被烈焰烤灼,朱棣的淚水也滾滾直落,他強迫自己不再看徐妙錦,努力睜著又澀又痛的雙眼,瞪視著高處的那塊飛來石。

奇跡就在這時出現了,那塊飛來石突然緩緩滾動起來。

“主公,你看——”靈空驚恐地圓睜雙目。

睦都的臉也唰地一下白了,他大喝道:“快往後退!”

所有的人都爭先恐後地退後數丈。徐妙錦不肯走,被靈空強行抱了過去。“放開我!”她一路掙紮叫嚷著。

靈空又想趁機占徐妙錦的便宜,被睦都喝止了。“你不怕被砸死嗎?”

靈空悚然一驚,急忙鬆開了手。那塊飛來石急劇下墜,眾人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巨石卻憑空消失了,幾乎在同一時間,一股水流似瓢潑大雨從天而降,澆滅了包裹著朱棣的烈焰。但是隻一會兒工夫,飛來石又重新出現在了山頂上。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睦都大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許久才喃喃道:“看來朱棣是真命天子,連老天都要助他。”他下命令道:“給徐小姐和燕王鬆綁,放他們走!”

靈空悻悻然為徐妙錦解開了繩索,卻懼怕那塊飛來石,自己不敢過去為朱棣鬆綁,隻喝令手下代勞。幾個手下戰戰兢兢地將捆綁朱棣的繩索鬆開後,都飛也似的往回逃。

徐妙錦疾步奔向朱棣,還未站穩,已被他急促地擁入懷中。多日來的思念、委屈與壓抑驟然釋放,她伏在他胸前痛哭起來。

“兩位如果舍不得走,就繼續留在這大明殿中吧!”睦都冷言譏諷。

朱棣心中雖十分氣惱,表麵上卻不動聲色,他抬起頭,目光飄向高處的飛來石,又瞥見睦都的神色已變,朱棣轉過臉來,淡然笑道:“這幾日承蒙大師盛情款待,本王銘感於心。”

“小姐——”丹杏也被釋放了,她拉住徐妙錦的手,淚流滿麵,“太好了,燕王和小姐都安然無恙。”

“沒事了,我們回去吧。”朱棣說著張臂擁住徐妙錦就要下山。

“慢著!”睦都恨恨道,“山下冰牢裏的那兩個人,燕王也一並帶走吧。”

徐允恭和羅姑娘瑟縮成一團,整整兩天三夜了,滴水未進,靈空存心要凍死、餓死他們。一開始他們還會說些相互安慰的話,後來為了保存體力連話都不敢說了。饑寒交切、冰冷刺骨,兩個人都快凍僵了,空氣似乎也要凝固起來。羅姑娘感覺到生命正如同抽絲剝繭般一點點地從體內流逝,她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那個饑寒交迫夢魘般的夜晚,那個地獄般的山洞……她的神思開始模糊起來,又被那種無邊無際的絕望和恐怖牢牢抓住,連哭喊的力氣都沒有了。

“姑娘,姑娘!”徐允恭也快要撐不住了,但仍拚盡全力呼喚她,將她搖醒,“堅持住,千萬不能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