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錚走了,撒丫子走了。
後來,嚴繡將佟錚買來的必勝客吃了。足足一張披薩,她食之無味,連一滴淚都沒掉。
馬琳達放了方棟梁的鴿子,赴了鄒鳴人的約。
鄒鳴人是馬琳達的客戶,不算大也不算小,他在馬琳達的電話簿分類中,被歸位B類客戶。鄒鳴人年過四十,有妻有女,他對馬琳達的“壞心眼兒”雙方是心照不宣:他的錢投到哪兒都是投,被投資方的年收益是幾十萬,還是上百萬的,他無所謂。之所以從一而終地投到馬琳達名下,無非是為著馬琳達這個人。
鄒鳴人是教育圈的,手底下有著幾十個琴棋書畫不說樣樣精通,但好歹是精通一樣的園丁,以及幾百棵三至六歲的小苗苗。馬琳達給唐千貝算的,從娃娃抓是如何如何地燒錢的流水帳,並非杜撰。鄒鳴人的日砸鬥金,便是力證。
他家中的糟糠之妻真的變了糟糠,而鄒鳴人除了發福,是越發儒雅,這一個倒退,一個進步,夫妻便再不能舉案齊眉。鄒鳴人不打算做陳世美,但男歡女愛的Game(遊戲)就這麼Over(結束)了,他會遺憾。
馬琳達不是空空如也的花瓶,她陪吃的時候,基本是在陪聊,陪玩兒的時候,也基本是在陪聊,都不帶停的。這聊得一多,鄒鳴人也就沒精力摸她的大腿了。而最關鍵的是,白花花的大腿摸多了會膩,但能聊得來的人,才是讓人離不開的。
鄒鳴人帶馬琳達來參加小範圍的同學聚會,人家帶的都不是原配,於是鄒鳴人一樣得帶個“三兒”。
馬琳達挑了件酒紅色的衣服穿,這是她不喜歡,但鄒鳴人尤其喜歡的顏色。男人是視覺動物,他們視覺上一爽,話便好說了。好端端一場同學聚會,末了被口若懸河的馬琳達,變了她的客戶發展大會,鄒鳴人沒有說半個“不”字。
他不僅沒有生氣,有人問鄒鳴人問題,他還會認真回答。“老鄒啊,你就給我們句準話,這水深,是不是我們這小家小戶能蹚得過去的?”
鄒鳴人看馬琳達,馬琳達就回看鄒鳴人。馬琳達化著白白淨淨的妝,這和她身上妖嬈的酒紅色衣服驢唇不對馬嘴,但還是,架不住鄒鳴人喜歡。
所以鄒鳴人說:“老於,過謙了啊,你那身家要是小家小戶,那我算不算無家可歸啊?你心放在肚子裏,你蹚得過去就大步地蹚,蹚不過去,我撈你。”
能把潛在客戶變成了客戶,馬琳達今天就沒白來。
同活在唐家屋簷下,嚴繡的鬱鬱寡歡,沒到二十四小時,就被唐千貝識破了。
唐冠國謹遵岑方方懿旨,把持著佟佳唐,給她擦擦洗洗,而煎炒烹炸的任務一股腦推給嚴繡。隻有唐冠國進了廁所,嚴繡和佟佳唐方可爭分奪秒地團圓團圓。可今天,廁所裏都傳出唐冠國衝馬桶的水聲了,嚴繡仍在呆愣愣地擦著灶台。
唐千貝拿她解悶:“媽,大米又漲價了?”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問得嚴繡啊的一聲。
唐千貝打趣:“您這月嫂昨兒個說請假就請假,說是那邊家裏斷糧了,要回家買米,可打那兒回來以後,您就憂憂鬱鬱的,不是因為大米漲價了嗎?”
嚴繡哪有興致開玩笑,埋著頭默默躲開了。
另一廂,佟錚在徐路遙的陪同下,把錢一交,便將富華路十六號的地下一層給收入囊中了。房東說著有的沒的:“唉,這也就是我答應了徐小姐了,說容你們兩天合計合計,要不人立馬就有加價兩千塊的,一個月兩千塊啊,一年就是……”
徐路遙應承著房東:“我沒別的本事,就是看人看得準,一看您啊,就是仗義之士呢。”
閑雜人等一退,佟錚發自肺腑:“徐路遙,我是真沒想到,你都出落得這麼八麵玲瓏了。”
“我也是真沒想到,佟錚,你能這麼大刀闊斧。”徐路遙回敬。
佟錚的胃隱隱抽了一下。
他就像是玩蹦極似的,蹦到了今天。對於機關中的恃強淩弱,他是士可殺不可辱了;佟佳唐的呱呱墜地,最會算賬的馬琳達,算出來了三五百萬的流水賬;唐千貝翻了臉,叫他為五鬥米折腰;岑方方又火上潑油,把他當了取款機,這會兒點的是“查詢鍵”,但保不齊下一步就點“取款鍵”。他不能坐以待斃。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他雄起的第一步,卻是啃老。旁人啃老啃得快不快活,他不知道,他隻知道,他是比啃了狗屎更難受。
但好在,說是蹦極,你落得有多快,彈得便有多高。佟錚不覺得他腰上的繩子會斷,他覺得他不可能會腦漿四濺,不可能的。
“藍天,”徐路遙站在窗邊,仰望著藍天白雲,“佟錚,你知道北京的天有多少天不是藍色了嗎?二十七天。你在二十七歲迷途知返,這是連老天爺都為‘佟話裝潢設計’而感動了吧。”
“佟話……”佟錚重複了一遍。
“對。一磚一瓦,都代表你佟錚要說的話。如何?夠不夠雅俗共賞?”徐路遙回頭。逆著光,她的臉部輪廓完美無瑕。
“佟話?佟話。”佟錚胸口有一張帆,被鼓得滿滿的,“徐路遙,真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