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卡默爾:
你在學校一切都好嗎?請允許我有一絲自私可恥的私心,如果你依然像以前那樣因為自己怪事纏身而整日悶悶不樂,那麼我會得到一種近乎病態的慰藉,因為,你知道,我也因遭受著和你一樣的境遇而鬱鬱終日。我想,兩個不怎麼快樂的人相互陪伴總比一個人獨自承受要好的多。
現在的我常常想,如果四年前的我像你一樣機敏,低調,將一些荒誕的事實埋藏在心裏,可能我現在就不會被關在這棟白色的青少年精神病院中,不會整日麵對一群黑白顛倒,神經兮兮的青少年,不會整日被麵目冰冷的護士強迫去喝下苦澀的白色藥片……說實話,我真的很擔心這些藥片會有不小的副作用,我怕自己的直直的披肩發瘋狂的脫落——像是不斷接受化療的病人。
可是我又常常想,四年前的我不過是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孩,我有著和其他好女孩一樣的品質:真誠、誠實、熱心、正直……雖然目前看來,我是一個大家公認的精神病患者,但是無論什麼時候,我都不能不做我自己,我一直相信我做的是對的。
精神病院是一個荒誕的另類世界,在這裏很多的人說的都是瘋話,可怕的是許多人都把這些瘋話當成是真話,這些瘋話占據了他們大部分的日常生活,然而真理卻無立錐之地……在這裏,我會有很多的時候變得敏感多疑,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一個精神病——自己曾經經曆過的那些天馬行空的事情,是不是我臆想出來的……現在,請再耐心,繼續我們的慣例,讓我把發生在我身上的那些事情再向你敘述一遍,我想,向一個頭腦清醒的白牆外的人敘述我的故事,並且得到信任,要比我自己相信自己更有用。我知道你是相信我的!
我是貝妮,發生那件事的時候我十三歲。
在別人的眼裏,我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怪人,因為我常常把我的神秘朋友們掛在嘴邊。我的這些朋友之所以神秘,是因為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他們的存在……我的朋友們總是來無影,去無蹤。
有一次我一個人在食堂吃飯,因為不是飯點,所以吃飯的人不是很多,長長的十二人座餐桌椅上就隻有我一個人。我坐在靠窗的位子上,落地窗外是一大片梧桐樹林,枝繁葉茂,隻有當微風拂過時,陽光才可以勉強透過枝葉間的罅隙,落在地上。
我低下頭去,用叉子將飯菜裏的細碎辣椒皮挑出來。當我抬頭時,在我的對麵站著一個穿著一身黑色衣服的男人。
我有些愕然,因為我剛才並沒有聽到任何人的腳步聲。那個黑衣男人看起來有三十多歲,一頭利落的短發,有一雙藍色的眼睛,皮膚雪白。
“你總是一個人在吃飯。”他平靜地微笑,低著頭饒有興趣的打量著我。
“是,同學總覺得我是個怪人,所以……”我聳了聳肩,“所以很少有人願意和我在一起,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在吃飯。”
“他們為什麼覺得你奇怪?”黑衣男人問道,他依然麵目平靜,可是笑容更加明顯,眼睛微微眯起來,藍色的眼眸裏聚起微亮的光芒。
“因為我常常自說自話。”我無奈地歎了口氣,放下手裏銀色的叉子,呆呆的望著吃了一半的食物。
“自說自話。”黑衣男人重複道。
“可我並不是自說自話!”我的語調不高,但每一個字都咬的很重,像是把長期積壓在心裏的委屈和憤怒都注入到這句話中。”有一些我不認識的人,經常來到我身邊,不分時間,不分地點。“說罷我抬起頭,期望看到黑衣男人驚訝或是狐疑的神情。
可是黑衣男人並沒有顯露出意外的神情,這讓我有些失望。
我繼續說道:”比如說,在我上一堂美術課的時候,有一個男人突然出現在我身邊,默默地看著我畫畫。有時我畫的不好,那個男人會用手指在我的畫紙上塗改,而且我清楚地看到他的指尖可以滲出不同顏色的顏料……“